多年以后,相逢

“喂,到哪里了?”

“到你公司门口了。”

“好!你稍等,我马上下来。”

小余抬头望望天,K市的夜空没有乡下那么清晰,无数的光线暗淡了眨眼的星星。中秋刚过,日子就一天天变短,天黑得比平时越来越早。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对面橱窗刘若英的音乐随风飘了过来。

“咯噔、咯噔、咯噔……”一阵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敲击着路面,由远及近。

小余的心随着“咯噔”声也猛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他与阿秀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正式见面,能不激动吗?

二十多年前,小余在阿秀村里的制刷厂上班时,阿秀还在上高中,上学的大路就经过小余的厂子门前。

阿秀一头长发,乌黑油亮,像瀑布一样垂在脑后,她爱说爱唱爱笑,活泼开朗,每次都唱着歌儿经过制刷厂。

小余是个性格内向的人,看见漂亮女孩头都不敢抬。每次听见阿秀唱歌路过,他偷偷的从窗户悄悄打量,他也会唱,可是不敢与阿秀对唱,怕人笑话,又怕阿秀不理他。

有一次,阿秀递给他一封信,是他姐写给他托人转的,不知怎么转到阿秀手里了。小余接信的时候,脸颊发烫,只说了声谢谢掉头就走。

阿秀“咯咯咯”笑弯了腰,笑他傻。

第二天他把写给姐姐的回信,也托阿秀代为转发,因为寄信要走五六里路,邮局还在阿秀学校边上。

阿秀接信时直笑他胆子小,不过小余的字迹漂亮,赢得阿秀一个劲地夸奖。

那一年小余所有的信件都是阿秀帮忙传递的,小余心里充满了感激。

年底,小余发工资,买了本当时很流行的笔记本,想送给阿秀,不巧的是,接连几天没碰见她。情急之下他托阿秀的一个堂弟捎去,没成想堂弟走漏风声,好多人笑话阿秀谈恋爱了。

阿秀爸妈听说,狠狠地数落了女儿一顿,不好好念书,谈么子恋爱,混账的东西!

任阿秀怎么辩解,她的爸妈都不听,要她把日记本还给人家。阿秀气得哭着写了一封信,连同日记本塞给小余,就跑了。

从此,阿秀再也不跟小余说话,看见小余侧身就走。小余知道都是自己鲁莽惹的祸,不住地自责,却又无可奈何,没到过年,他就回家不干了。

一件小小的事情,却成了深深的遗憾。

时间转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

2017年五一节,小余表弟结婚,在安南酒店三楼的婚宴厅里,小余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而那个有点熟悉的人,似乎对他也多看了几眼,这谁呀?

后来,在表弟媳妇的招呼声里,他听出“阿秀”的名字,欸?是她!阿秀!!没错!!

时间过去好多年,彼此变化都好大,不过阿秀大致的模样还是能看出来的,可他不敢冒然地去打招呼。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的巧,小余从洗手间出来,和一个人擦肩而过,蓦地两人又同时回头:“阿秀!”“小余!”

“真是你啊!”

“你好!”“你好!”

语气出奇的一致,惊喜写在两人脸上。

“现在在哪里?”小余首先问。

“我在K市,你呢?”

“我在老家,搞点漆刷加工。”

“喔!生意好吧?”

“嗯,有口饭吃。”

“那就不错了,有空去K市,给我打电话啊!”

“好,一定!我那边还真有业务。”

由于时间短,两人没聊太多,相互留下电话后就各走各的位子。

走廊的音响响着“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这不,小余去K市办业务,就顺便约了阿秀出来。

正当小余沉静在往事中暗自傻笑时,阿秀一身轻盈地“咯噔”到了眼前,白色短袖,黑色长裙,细高跟,头发打个髻绾在脑后,路灯下的她穿着非常清爽。

“让你等急了,不好意思,走吧。”

“没事,不急。”小余有点脸红,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阿秀公司楼下就有一家饭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聊着,分分钟就到了。

两人点了一份三鲜锅子,三碟炒菜,阿秀以茶代酒与小余边吃边聊。

没见面,小余想好许多话要问她,当面对面坐下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阿秀先问他:“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做漆刷生意?”

“嗯,是的,就这个熟悉点,别的又不会。”

“生意还好吧?”

“嗯,马马虎虎,还行,养家糊口没问题。”

“什么时候结婚的?看你朋友圈嫂子很漂亮!”阿秀笑着说。

“哪里,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漂亮。呵呵!说说你呗,听说你后来考取山东一所高校了,真为你高兴,当年惹你不开心,对不起啊!”

“说什么话呢,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啊?真逗!”

“我说真的。”

“哎,没事的,过去好多年了。那年我妈是骂我了,我爸举着鞋底要抽我,被我妈拉下了。其实才多大点事儿,后来我总算也没让他们失望。”

“那就好。”

服务员上来添了点汤,小余起身让了让。

“大学毕业,分配的专业不对口,后来跳槽了,中间又换了好几家。然后遇见孩子爸,结婚生子,一儿一女,大的女儿,小的男孩。”

“两个孩子?”

“嗯,交罚款了,女儿已经在上班了,儿子今年刚上大一。哎,你呢?来,喝一口。”

小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下:“我啊?没什么好说的。从你那里回来,也跑了好几个地方,做点小生意,都不行,亏了。后来还是捡起老本行,做漆刷生意,这行自己懂,不会吃亏。”

“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哪个?哦,结婚啊?我们是自由恋爱的,相识到结婚,八年啦,她家里人不同意,谈得好艰难,她现在还笑,谈一场恋爱,抗日战争都胜利了。”

“她人怎样?”阿秀侧着头,俏皮的问。

“还好,就是性格直,不过她办事有主见,这不服不行,我在外跑,家里多亏她打理。”

“孩子呢?几个?”

“还几个?就一个都吃不消了,还几个?调皮,不听话,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去上学,还有一年大学就毕业了,这毕业后找工作又是头疼的事。”

“不急,慢慢来嘛,只要有上进心就行。父母都还好吧?”

“父亲去世了,母亲和我一起住,身体还好。”

“哎,我妈也去世了,剩我爸一个人在老家,我想接来住,他死都不肯,他说农村好,没办法,八十多岁的人,时时刻刻得牵挂着,有时家里打电话来,心里都慌吊吊的,没办法。”

“是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K市准备呆多长时间?哪天有空带你逛逛风景。”

“不不,我后天就要去杭州,不用客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哎,吃菜,吃菜,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以后来,就打我电话,别客气。来,干了。”

“谢谢,谢谢!来,干了。”

放下酒杯,小余发现原先许多想说的话,现在反而没有了。

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街头灯火辉煌,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变幻着各种色彩。对面橱窗刘若英的《后来》一直在回放:"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香樟树上有叶片悠然飘落。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哟,吃一个多小时了。

“来来来,吃饭吧,等会你回公司晚,大门进就不去了,我等会也还要和一个朋友谈点事,不能打扰你太多时间。”

“没事,没事,不急,难得你来一趟。”

“谢谢盛情,来日方长嘛,服务员,请给我上点米饭。”

“那也好!以后来别和我客气,都是老家人。”

“嗯,好!”

其实,他想起了家中的她,等会儿她要视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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