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挪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我弱弱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进来!”,我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迈了进去。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正在翻看着一本花名册。看到我进来,他马上站起来连连说:“坐下,坐下”,搬了一把凳子过来,理了理他那花白稀疏的头发,扶了扶眼睛,给我倒了一杯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对面,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浑身都在颤抖,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我咽了咽口水,干裂的嘴巴哪里有唾沫可咽,嗓子抽动了两下,干咳了一声。班主任把水端给我,我一口气把水喝完,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没钱上学,老师有什么办法吗?”说到最后已在自言自语了。
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出去,咱们慢慢说。”太阳红红的地照在大地上,我眯着眼睛跟着班主任走在熟悉的校园,不时从教室里传出老师的讲课声、学生的诵读声。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课堂熟悉的老师,我却觉得离这些很遥远了。大街上人来车往,上了三年的学从没在这个时间出来过,不知道这个点的大街上是什么样子。班主任带我到一家饭馆,跟我谈谈我的同学我们的过去,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我说:“孩子,作为你的老师,同时我也是一个父亲”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努力爬吧,像狗蛐花儿一样,把根深深扎下,才能开出花来。”说着话两碗热气腾腾的生汆面端上了桌,肉丸子冒着热气,饭香味瞬间抓住了我的味蕾,我故作镇定的挪了挪身子,但是胃早已翻腾开了。我努力咽了咽口水,老师慈爱地说:“赶紧吃吧!”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慈爱,我相信眼里那是雾水,眼睛湿漉漉的。我低着头不说话闷着头往嘴里扒着饭,老师没吃就那样看着我。待一碗饭下肚,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流和豪气。老师又分给我半碗,他吃了半碗,我俩边吃边聊,我这才发现:生汆面里面有揪的小小的面片,青菜、劲道的粉条还有肉丸子。走出饭馆时,快中午了,街上人少了很多,太阳更刺目了,我和老师的影子被太阳晒得缩在了脚下躲了起来,回到老师的宿舍,老师招呼我坐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是所有的摆设,墙角有一个很精致的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老师笑咪咪地说:“那是我的财富!”,老师没再说,我也不便再问了,不过心里一直想,到底是什么呢?就跟李爷爷的拐棍一样让人猜不透。桌子上的玻璃下面压着历届毕业班的合影,我数了数老师带毕业班已经有十几届了。从青壮年到人生半百,老师将青春挥洒在讲台上。老师用瓷缸子倒了两缸子水。我在椅子上他坐在床沿上,我俩开始了交谈。我讲了家里的情况,我的想法,老师一直听着,默默地点着头,当我说如果实在凑不齐学费我就不去上了,老师猛地抬起头不假思索地说:”不行,学必须要上!”继而说道:“好不容易考上的,咋说不上就不上呢?你对得起自己这几年的付出吗?困难是暂时的,一定会有办法的。”老师喃喃自语了:办法总会有的.......最后老师说:“我给你地址,你去找找我这个同学,他在建筑公司当技术员,你去干活挣一些钱吧,我再跟学校沟通一下。”
握着老师给的纸条,我执意告别了老师,迎着正午的太阳走出了昔日熟悉的校园,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午休时间校园里很安静。绕过几条街,路边的树叶子打着卷,路旁的三轮车上摆着西瓜,卖瓜的在吆喝着。“又大又圆的西瓜呦,不甜不要钱昂.....”走出很远了,那卖力的叫卖声还在耳边回荡“不甜不要钱.....”真想吃一块哪怕不甜的西瓜该有多好。工作后坐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同事说笑着吃冰镇西瓜,总让我想起那个正午那个黑黝黝赤着上身瓜农的吆喝声,我跟着轻轻哼出来:“不甜不要钱昂......”
在半山腰的建筑公司踏过满地的尘土、砂砾、钢管来到一排土坯房门口,门口写着“项目部”。建筑工人三三两两戴着拿着安全帽穿着布满水泥或石灰的衣服,从不同的工棚里走了出来,准备上工了。
不一会儿,工地上响起了叮叮当当、砰砰各种声音,我找到了老师的同学,他把我见了工头,做了简单介绍。工头让我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进行操作。流火的七月、热闹的工地,我的未来会像这如火流年一样热气腾腾、刺目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