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民俗中精神生活民俗的起源与发展都有着一个独特而漫长的历史,并随着社会的发展呈现出不同的故事文化与内涵。《白蛇传》作为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起源于镇江、杭州,流传于世界,家喻户晓。
在它长期的演变过程中,由于民间的口口相传与各类文艺的改编、搬演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融合,使白蛇传最终成为故事、歌谣、宝卷、小说、演义、话本、戏曲、弹词,以及电影、电视、动漫、舞蹈、连环画等各种文艺形式的经典题材。其影响不断扩大,最终流传全国,并远播日本、朝鲜、越南、印度等许多国家。
本文从早期及成熟阶段的白蛇故事入手,寻找近代以来艺术家们的创作,尝试分析其演变与发展。
关键词:
白蛇传 非物质文化遗产 传说 故事 演变 民俗 精神生活民俗
引言:
民俗又称民间文化,是指一个民族或一个社会群体在长期的生产实践和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并世代相传、较为稳定的文化事项,可以简单概括为民间流行的风尚、习俗。
民俗定义为群体内模式化的生活文化,我们把民俗事象所归属的生活形态为依据将民俗进行逻辑划分,“诸神崇拜、传说、故事、谚语等所代表的民间精神世界”为民俗中的精神生活民俗。[4]
《白蛇传》作为驰名中外的中国四大民间故事之一及历史悠久的神话传说之一,以其缠绵悱恻浪漫、感人至深的人蛇相恋故事,千百年来为人们津津乐道,于2006年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无论是早期故事雏形中白蛇妖性未除,为害人类;还是后来发展成熟时,美丽、善良的白娘子与许仙相爱,执著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无不体现了当时社会思想文化的状况,从中亦可窥见丰富的民间信仰及风俗习尚。
一、早期的白蛇故事
最早与白蛇传有关系的应属《清平山堂话本》中的《西湖三塔记》。该故事虽原始粗糙,但与杭州西湖的地理环境相联系,并且出现了“奚宣赞”这一名字,据传是白蛇传的故事源起。
故事梗概如下:“南宋孝宗淳熙年间,临安府(即今杭州)岳相公麾下统制官之子奚宣赞,已娶妻与母共居,清明节游西湖,在游人杂沓中遇到一个迷途女孩白卯奴,携带回家。十多天后,她穿黑衣的祖母来寻找,于是奚宣赞送她们回家。女孩的母亲白衣妇酬谢他,于宴席间取人心下酒,奚恐惧。但白衣妇喜爱他,遂对他说:难得你救小女一命,我今又无丈夫,情愿许身于你。同宿半月,白衣妇渐厌宣赞,欲杀之取食其心。女孩为之说情,不允,罩之铁笼。,女孩救了他,放他回家。明年清明节,奚宣赞挟弩出屋后,射落树上乌鸦。一看,忽然变为去年见过的穿黑衣的祖母,又捉奚宣赞回到白衣妇家。被她缠住,再想取食其心肝。女孩又为他说情,不允,再罩以铁笼,女孩又救了他。宣赞回家后,他的叔父奚真人得知此事,就去救他,用道法捉此三妖。其现行后,白衣妇为白蛇,女孩为鸡妖,黑衣祖母为獭妖。奚真人化缘,造三石塔,镇三怪于西湖中。”[1]
这个故事虽然可以看作是白蛇传故事的初始原型,但是与后世发展成熟的白蛇传故事仍有很大的差异。《西湖三塔记》这个关于白蛇传故事的雏形应属于精怪故事。反映的是中国丰富的图腾信仰、精怪文化及“异类变形”“人蛇结合”的古老的民俗观念。蛇,在中国被视为初民时代最强有力的图腾之一,并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原生物——龙的前身,也就是所谓的“龙蛇同源”说。著名学者闻一多先生认为龙是以蛇为主体,接受了禽类的脚、马的毛、鬣的尾、狗的爪、鱼的鳞和须而成的[2]。从南阳出土的大量汉画像石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伏羲、女娲均是人首蛇身人蛇结合的形象。可见蛇在早期人类观念中是作为部落群体的图腾信仰而普遍存在的,原始先民往往认为蛇与本部族具有一种亲密的甚至是血缘上的联系。因此蛇屡屡出现在后世作品中并成为一个重要的母题也就不足为怪了。
早期的故事中,白蛇仅仅作为一个危害人间的精怪而存在,它不必遵守人间的道德准则和生活秩序,也没有人的情感,文人仅仅把她作为告诫人们女色害人的反例来记录并加以批判。
二、成熟阶段的白蛇传故事
明末冯梦龙将民间广为流传的白蛇故事加以润色,编写入《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题名为《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第一次使得白蛇传故事能够完整化出现,并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至此白蛇传进入了它发展的成熟阶段。
冯梦龙的小说将原先粗鄙的白蛇故事改造成为一个情节跌宕起伏的艺术作品。其小说的魅力在于他塑造了一个美丽痴情的蛇妖形象。最早期白蛇故事中,白蛇形象暴戾,是不折不扣的妖孽。而在冯梦龙的笔下,白蛇成为了一个有感情的妖,对男主许仙痴情,没有了加害之心。冯梦龙虽然赋予了白蛇“人”的特征,但终究还是一个“妖”。他创作的宗旨在于“警世”,所以他借小说中法海禅师的诗句说:“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心正自然邪不扰,身端岂有恶来欺?但看许仙因爱色,带累官司惹是非,不是老僧来救护,白蛇吞了不留些。”[3]当白娘子与许仙发生争执时,白娘子竟说:“若叫我言语喜喜欢欢,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脚踏浑波,皆死于非命。”其妖性未泯可见一斑。
在冯梦龙之后,白蛇传被多次改编,但被研究者认为最能体现民间故事精神和情节最完整的剧本,要数方成培著的传奇《雷峰塔》。这也是民间最广为流传的版本。
不同于其他剧,此版的白蛇已完全褪去妖气,成为了一位美丽善良、敢于追求幸福、深爱许仙的女性形象。在几个关键情节上方成培作了至关重要的修改。如白娘子与许仙相识:冯梦龙写的是由于许仙贪恋女色而招妖;方成培改为白娘子在修炼过程中思动凡心,来到临安府,见青年许仙风流俊雅,才有意托付终身。在原故事的基础上增加了白云仙姑怀孕生子及端阳节现形等情节,丰富了在金山寺与法海斗法的内容。结局也有所发展,白娘子和许仙之子许士麟高中状元后回乡祭塔,佛祖恩赐母子见面。最后白娘子与青蛇一起升天。
方成培笔下的白蛇从容貌、性情与人间美丽的女子别无二致。这让她成为了一个受到人民群众尊重与喜爱的女性形象,千百年来,无论是在戏曲舞台上,还是人们的口口相传中,都经久不衰。
三、不断被创作的白蛇传故事
现代以来,不少作家常常以白蛇传为素材进行创作,产生了故事、歌谣、宝卷、小说、演义、话本、戏曲、弹词,以及电影、电视、动漫、舞蹈、连环画等各类文艺作品,形式丰富、影响巨大。
二十年代末的三部话剧:向培良的《白蛇与许仙》、高长虹的《白蛇》、顾一樵的《白娘娘》。
三四十年代有谢颂羔编著的小说《雷峰塔的传说》(《白娘娘》)、秋翁(平襟亚)的小说《新白蛇传》、卫聚贤与陈白尘合著的话剧《雷峰塔》、包天笑的小说《新白蛇传》、田汉的《金钵记》。
五六十年代的白蛇传以戏曲居多,有田汉的《白蛇传》、何迟与林彦合著的京剧《新白蛇传》、苗培时的评剧《白蛇传》、张沛与沈毅合著的晋剧《白蛇传》、袁多寿的秦腔《白蛇传》、华东戏曲研究院编审室改编的越剧《白蛇传》、王景中改编的豫剧《白蛇传》(常香玉演出本)、唐山专区皮影社剧目组整理的皮影剧本《白蛇传》、丁汉稼改编的扬剧《白蛇传》、杨鹤斋改编的秦腔《白蛇传》、里果整理的二人转《白蛇传》、苏州市戏曲研究室编印的苏剧前滩《白蛇传》、王健民与马仲怡合作改编的淮剧《白蛇传》、哈尔滨市评剧院改编的评剧《白蛇传》、武汉市楚剧团改编的《白蛇传》、马少波的京剧《白娘子出塔》、重庆市戏曲工作委员会编的川剧《白蛇传》、丁西林的古典歌舞剧《雷峰塔》等,以及张恨水与赵清阁的同名小说《白蛇传》。
七十年代以来,台港及海外作家改写的白蛇传作品:大荒的长诗《雷峰塔》、林怀民编导的云门舞剧《白蛇传》、刘以鬯的实验小说《蛇》、李乔的长篇小说《情天无恨——白蛇新传》、李碧华的长篇小说《青蛇》、田启元的实验话剧《白水》与《水幽》、严歌苓的短篇小说《白蛇》、周蜜蜜的短篇小说《蛇缠》、赵雪君的京剧《祭塔》。
八十年代以来,大陆作家改写的白蛇传作品:萧赛编的小说《青蛇传》、高舜英的京剧《青蛇传》、孙蓉蓉编著的民间故事《白蛇传》、芭蕉的网络小说《白蛇•青蛇》、包作军的微型小说《白蛇后传》、李锐与蒋韵合著的小说《人间:重述白蛇传》。
以上所举例的作品,形式各异,各有风采。其中不少版本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值得拜读观看,也给后世的创作提供了更多的启发。
四、白蛇传的创作生命力需要被挖掘
现代以来,白蛇传的创作虽然丰富多彩,影响巨大,但是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并蕴含着时代政治文化与人伦精神心理。
如:二十年代末期对白蛇传的改写,(向培良的《白蛇和许仙》、高长虹的《白蛇》和顾一樵的《白娘娘》)具有明显的“五四”精神,以爱情为主题反对封建礼教,暴露社会的黑暗和人生的苦痛,具有浓郁的启蒙色彩和强烈的现实意义。
如:七十年代台湾、香港地区和海外的作家大显身手改写白蛇传。李碧华的长篇小说《青蛇》中,青蛇反客为主,完全颠覆了传统中的青蛇形象。小说中小青不但主动勾引许仙,最后还杀了懦弱无能的许仙,青蛇的形象牢牢地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到了徐克的电影中,青蛇更是变本加厉:她不但有了自己的情欲,还被融入了调皮、嫉妒、不甘寂寞、反叛、独立等个性。影片的结局,小青杀了许仙,带着白娘子的儿子独自上路。这让我们重新开始审视现代女性对于爱情、友情的态度。
严歌苓的小说《白蛇》也与其他白蛇传文本不同,《白蛇》只是借白蛇传的相关情节来隐喻女性复杂的情爱、感受。而赵雪君的京剧剧本《祭塔》竟然写白蛇母子乱伦,惊世骇俗。李锐与蒋韵合著的长篇小说《人间:重述白蛇传》,也以人性批判和身份认同为主题,显示出博大的悲悯情怀。
白蛇、青蛇形象的颠覆让白蛇传的故事被重新演绎与叙述,让人耳目一新,这也是创作的魅力之处。
白蛇传从最初的“警世”发展到“爱情”、“团圆”、“人欲”…….这是不断发展的过程。不论是感天动地的悲情故事,还是大团圆的喜剧收尾,都让整个白蛇传的故事蕴含非常重要的意义。白蛇传的故事流传至今不是一尘不变的,而是被不断改写。虽然至今已有这么多的版本,但仍有被改写的空间,等着有创造力的人来发现与挖掘。
五、结语
台湾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广大剧迷的追捧,经久不衰,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永恒记忆。这部剧不仅多年与《西游记》一同成为各套电视台的寒暑假热播剧,更是成为当今互联网最热的B站弹幕网播放次数最多的电视剧。此剧传播范围之广、对观众影响之深,是其他《白蛇传》题材的内容所望尘莫及的。
为什么《新白娘子传奇》直到今天仍然有着数目惊人的观众?近二十年过去了,这部电视剧的生命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减,而是被不断致敬。如2016年大火的迷你剧《小戏骨-白蛇传》就是一个例子。
在《白蛇传》的演变过程中,无论是早期以精怪为主的雏形故事还是后期跌宕曲折的故事,都是创作者对社会文化、宗教思想、民间习俗的反映,无不表现出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
在这些改编中,近年来的变化并不大,可是科技的发展却又给了社会一次腾飞。因此,《白蛇传》这部寄托了人们无尽的遐想和情思的传说,终将不会止步,而会成为舞台、影视及文学创作中永恒的题材,被人挖掘与发扬。
参考文献:
[1]罗永麟.《论中国四大民间传说》[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
[2]蔡春华.《中日文学中的蛇形象比较》[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
[3]冯梦龙.《警世通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4]陶立璠.《民俗学概论》[M].学苑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