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满的年货吃得已经八八九九剩下点屑屑子,开始在柜子里翻找吃食。
在柜子里看到了上次去外婆家拜年,临走时外婆打包好塞我妈怀里硬要她带回家给我的吃的——硬片子(宁都话)
硬片子,只在外婆家才吃得到的美味。食之味,怀念也。
外婆家在宁都县黄石镇盘龙窝,儿时在那里的吃的向来丰盛,有趣的事情也从未间断。
最讨厌喝苦苦的鸡脚茶叶水,可是用它清火却最有效;外婆请客喝擂茶时配的番薯片和烤花生总是火候刚刚好;过年才有的硬片子就着点水酒吃,越嚼越香;烧芋包总是在过节的时候,芋包圆滚滚的,烧完了大伙陆陆续续到齐围一桌等开饭;外婆手里的擂茶味道和其他地方的不同,每次喝时我都会搞怪得抓一把芝麻,咕咚咕咚喝完嘴角留了一圈芝麻粒;还有条条子粸炒韭菜,感觉不炒韭菜就很怪……
老屋里没有的东西很多可是快乐好像从来不会少。
在那里,养过狗,看过鸡鸭鹅,猪圈里的猪每次都发出萌萌的声音,隔几个栏就圈了一堆小兔子窜来窜去。门外的土坪零零星星有杂草,搭了个葡萄架长了几株酸葡萄和黄瓜藤。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黄瓜花开,然后每天都在期盼什么时候黄瓜会长成然后可以摘下来。惦记的日子总觉得漫长,终于黄瓜长成了可是外围却是带着刺我不敢摘,外婆小心翼翼帮我摘下来用手把刺抚平然后交给我处置。
还有一次不小心把养兔子的门打开,兔子一窝蜂全部跑出来,我们全家总动员在坡上逮兔子,小家伙在我周围窜来窜去我不敢抓吓得在那里哭。
外婆家的母狗每天晚饭之后都会送我们回学校(那时候住学校配的房子,但是吃饭在外婆家吃),它总跑在我们摩托车前给我们开路,我们快到的时候它又自己默默的回外婆家去。那只狗狗我从来没敢抱,因为我从小怕狗,直到后来它病了自己跑到离我们家很远的地方孤独的走了。每次想起来,从没亲热的抱一抱、摸摸它的头,我到现在还很遗憾。
还有那每日晚餐后离开外婆家回学校去,外婆总不会忘跟妈叮嘱晚上风大要抱稳我,然后转身回屋里去给我手里、袋里塞上一把米。虽然塞米给我有什么用,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但是好像只要是在外婆家吃好晚饭临走时她从没忘记过塞米,而我在路上也总是紧紧攥着那把米,从来没有放过手。
李子结果的时候,先几个人拿着塑料网在树下兜,派个人在树上摇,李子跟下雨一样往下掉,然后家里更小点的回家喊人那箩来,一箩一箩运回去。
到了夏天吃的更多了,尤其是野果子多起来。刺泡子(li pao zi)、桑葚之类的小果子吸引我们在路边抢着摘,那时不管多注意还是会弄得手上身上全是红色、紫色、绿色的果汁洗都洗不掉。
那些外婆的记忆,从吃连到了爱,点点滴滴记忆犹新。她的爱总是安静而温柔的,在不察觉的时候无限包容无限保护,细微到一句话一个表情。
老屋里的旧蚊帐里很少进蚊子;黑白电视放的全是我们小孩子看的大风车和还珠格格;冰糖总放在米缸里我一翻就能找到;想吃的小白菜和豆角好像总是没有辣椒;不肯午睡却赚了很多故事听,其中狼外婆和三只小猪讲的次数最多,而且还有故事新编;上山偷番薯芋子烤被别人抓了,赔礼道歉的事好像跟我没有关系;枣子树李子树牛奶果板栗树外婆家全有;无意中说想吃炒田螺,外婆一个人带着我去鱼塘捞田螺然后就炒了一份给我吃;外公和我吵架从来没赢过;我被爸爸罚不能吃饭,等爸爸一走就有一只软软的手把我揽进厨房,那灶台火没全灭小锅里还隔水蒸着热饭热菜……
这小时候的味道,夹杂乡间土地里的淳朴和外婆脸上笑盈盈的甜蜜很香。还有吃饭时碗底时常惊现一个荷包蛋的惊喜。
时隔这么多年,我都还记得。
老屋后来拆了,由那个祠堂连起来的一大家子人,或亲或友,在那段同住一起的岁月里都是再不能复制的回忆。
平房、阁楼、祠堂、池塘、大樟树、竹林、山坡、井还有几亩田和荷塘围的一个村庄,当年贴在外婆二楼大白墙上红红艳艳的“盘龙窝”三个字,现在都只贴在我们心上。
2016.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