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有多远

麦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条路，我们在过去的一学年里已经走了300天左右了。

从秋到冬，从春到夏，我们每天都在车里看清晨5点半的天空。夏天的5点半，天色已大亮；秋季，晨光熹微；冬季，一片黑暗；春季，越来越亮。

我们经历过大雾，近5米内都模糊一片的那种，只能小心地一步一步挪移；我们经历过风雪，车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地上更是厚厚的一层，刮雨器不停地动着，真怕它会冻住不再工作。

当然，更多时候，我们晚上瞧得见月亮和星星，早上会与朝阳撞个满怀。

我们所住的小区东面有条路叫康庄大道，我觉得这条路才是我们的康庄大道，因为这条路对我们而言，承载的，是我们的希望。

1

这是一条接送宝宝上下学的路。宝爸是司机，我做副驾驶，而坐在车后座的宝宝，已经从高二坐到高三。现在已经高三开学10多天，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带着宝宝在这条路再走270多天。

每天，我们在路上的轨迹是这样的。早上，我们在家里匆匆洗漱，5点30分左右下楼，宝爸开车，出发，5点45分左右到达高中门口，宝宝下车和我们说再见，我们继续前行，10分钟左右到达我们的工作单位，一所农村寄宿制学校。晚上8点50分左右，我们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出发，10分钟后到达高中门口，等上50分钟，宝宝放学出来，10点坐上车，10点15分回到小区。

算下来，一天当中，我们要在车上1个小时，宝宝30分钟左右。

曾经有些朋友不解：为什么要每天把孩子接回家睡？明明是交了住宿费的。每天让闺女在宿舍多睡一会儿不香吗？你们每天都接不嫌累吗？遇到特殊天气比如雨雪天气怎么办？

有时候对朋友解释，有时候只是微笑。这条路，我们要带着宝宝继续走下去，只剩一年了，不是吗？

2

不是没有让宝宝住过校，那时宝宝刚上高一。

宝宝中考成绩不错，进了高中的清北班，高一最好的班级。学校要求住校，我们也觉得住校能多些睡眠时间，就没再想让她走读。另外，宝宝的弟弟刚好上初三，就在我们学校，我们就陪伴弟弟住校。

每周或每两周去看她一次，给她带点吃的喝的。我还记得，每周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走进高中，站在旗台下等待，这是和宝宝约好的地方。尽管每次都要等上十多分钟，但等待也是甜蜜的。在放学后的熙熙攘攘人群里寻见宝宝，那一刻就像看到太阳一般，周围的世界似乎一下子亮了。

但是，宝宝的成绩似乎一直在退步。高中的班级不是固定不变的，宝宝学年开学初进清北班，一个学期后退到小班，一学年结束退到中班。这样惊人的退步，再加上宝宝对寝室里放学后玩耍状况的描述，促使我们下定决心，高二让宝宝走读，刻不容缓。开学那天找了熟人帮忙，几经周折，终于给宝宝办好了走读证。

从此就开始了朝夕接送的格式化生活。晚上回到家，吃点东西，洗刷后，宝宝还要学上一会儿，虽然没有在客厅陪她学习，但我们基本上没有在23点之前睡着过。早上，我定了5点10分的闹钟，先起床洗刷，等到了5点20分再喊宝宝起床，不忍心让她早起一分钟。

似乎每天都是如此，这样的格式化生活极其规律，足以让人来不及厌倦，一年就过去了。

怎么会感到厌倦呢，这一年，宝宝的成绩是肉眼可见地往上升。从高一下学期期末的400多名，高二上学期期中进步到200多名，年前的期末进步到189名，下学期期中进步到165名，之后的期末进步到127名。

在学习上面，我和宝爸都是初中老师，已经辅导不了高中课程，唯有路上的陪伴。走在这条路上，我和宝爸觉得前方一片光明。

3

当然，在这条路上，不是没有难过。

晚上10点，宝宝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一声不吭，我就知道，她应该是情绪不太好。问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么？最好别问，否则就会听到“天天就问……”“动不动就说……”比较有效的方法是扯闲篇，说些单位里的趣事，班里的学生。也不能说宝宝同龄人的情况，她会认为这是拿别人家的孩子来比，是要打击她。

有一次我说了句什么，宝宝怒气冲冲地怼了我一句，我知道她心情不好，就不再说话。当时车里的收音机放着访谈节目，宝宝又说声音难听，宝爸就听不下去，厉声斥责了几句。宝宝不再说话，但我感觉到她很生气。其实，宝宝发脾气的时候，我倒是能理解，她学习任务重，每天抬头听课埋头刷题，积攒一些坏情绪很正常，对父母发出来也没什么，父母应该接纳对孩子的坏情绪。倒是宝爸，典型的不约束本能冲动，不经理性约束的刺激-反应模式。过了一会儿，我指出宝爸的问题，宝爸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再吭声。车里一片寂静。

但路上更多时候是平静，或者，小小的开心。比如，宝宝说她有些便秘，我和宝爸就在接她之前，在学校里做些菜，纤维含量较高的那些菜，装在饭盒里，再煮几根蜜薯放到饭盒最里面。看她打开饭盒，一口一口吃下去，评价说挺好吃，我们比自己吃了一顿山珍海味还开心。

比如前天晚上，看见宝宝胸前吊着一个粉笔形状的东西，宝宝说是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防空哨。我说这是很好的减压工具，反正在路上，你就放心大胆地吹吧。听宝宝时不时吹上几声，我就觉得好像她的学习压力好像随哨声消失了一些。

每天早五晚十，我们一家三口走在这条路上，几十米宽的大马路，车辆稀少，两边的霓虹灯变幻着不同的色彩，想努力营造出灯红酒绿的都市氛围，但这就是一座十八线的小县城。

在这条路上，我们一家三口，开着车，清晨朝向学校开去，晚上朝向家开去，前面，都是我们的希望，都是我们的康庄大道。

这条路，有多远？在正式接送宝宝前，宝爸特意开车跑了一趟，回来说，从家到高中6公里，从高中到我们学校5公里。

这条路，是不是可以用时间来计量？一年后即将抵达它的终点。我们渐渐享受这路上相伴的时刻，希望这时刻能够永远，却也深深明白，孩子的前方不是6公里的两端，而应该是更远的他方。

原来，用心来丈量，这条路很近；用心来丈量，这条路也很远。

无论远近，我们要珍惜的，是接下来这几个月的路上时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