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
“小心！”
“啊！”
顾怜还是被这颗发射目标极其精准的篮球砸到了，扶了扶被打歪的眼镜，想要努力看清这位球技如此精湛的“科比”到底是何方神圣。
“同学。。。。。。”
顾怜一抬头，就发现眼镜上承载了篮球的爱意，晕染了朦胧的诗意。依稀辨认，对方大概身高八尺，体型健硕，总结一句古话，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顾怜怂了）
李博在看到顾怜的那一刻，一颗死寂的心复活了。顾怜不是什么绝世佳人，亦没有令人见色起意的美貌，唯一特别的是眼底挥之不去的阴翳，可李博想成为驱散它，照进她心底的那束阳光。
顾怜迟迟没有等来一句理所应当的道歉，对方倒是理所应当地注视了她良久，她没有从他的任何表情和身体语言中读出歉意，只读出了居高临下，不可一世，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连只兔子都不放过（顾怜属兔）。
二
顾怜听说青年志愿者协会有支教的公益事业，兴致勃勃地参加了面试。一个星期后，顾怜实现了自己多年来想要教书育人的梦想。只不过，在一群陌生的队伍里，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所谓冤家路窄，若无相欠，怎会相见。顾怜虽然是个深度近视患者，但眼镜早已恢复往日荣光，单凭他那孤高自傲的气质，也是独树一帜；更何况，他伟岸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了顾怜的心里。
与此同时，李博和顾怜都不约而同地一眼定睛眼前人。李博的心随着顾怜的脚步跳动地愈发强烈，他终于有机会向她道歉，来重塑他们之间的无数种可能性，可是，李博的欲言又止都被顾怜冰冷的眼神锁在喉咙里，原来，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顾怜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再加上他生人勿近的高冷禁欲范儿，在支教女生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可是，顾怜早已识得庐山真面目，看着他只觉得面目可憎。
下课后，顾怜被一群孩子围到操场陪他们做游戏，老鹰抓小鸡，顾怜当母鸡。顾怜低估了小学生的爆发力，在一场混战中，不知道被谁一推，差点就要与大地亲密拥抱之时，一个温暖有力的臂膀护住了顾怜，似有若无地轻声说了一句：“小心！”
这下，顾怜真实力演绎了呆若木鸡。她没想到，保护她的人居然是他。五味杂陈的滋味波涛汹涌地在心中翻滚，不知名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博，她看见李博慢慢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孩子们，她看见李博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哭泣的小女孩，奇怪，她怎么在还在李博身上看到了“母性光辉”。
“不哭了，再哭就变成大花猫了，就不是漂亮的小公主了。快上课了，去找老师吧。”
“顾怜老师，顾怜老师?”
“啊？”她痴痴地看着，他莞尔一笑。
“该上课了。”
“啊？哦，今天谢谢你。”顾怜心想，她可不是像他一样不懂礼貌的人。
上课时，顾怜脑海里反复涌现着李博的身影，顾怜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精神涣散的顾怜本着爱岗敬业的伟大精神，终于迎来了下课的曙光，一个小姑娘突然拉住了顾怜的手，停下了老师匆匆离去的步伐。
“老师，能不能帮我谢谢刚刚的帅哥老师，他好温柔啊！”顾怜望着小姑娘美好而真挚的眼神，她怎么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呢。
随后，顾怜看着他的背影，望而却步了，她可不可以拒绝这样的请求。（欲哭无泪）
“李博，李博，请等一下。”
李博好像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一转身就看到顾怜。
“李博，不好意思，耽误你一分钟，小朋友想谢谢你，还夸你是帅哥呢。”
“那么你呢？”
“啊？”顾怜被这突如其来地反问搞得不知所措。
“谢谢你，我代表全班向你表示感谢。”这年头，怎么还有人这样求赞的，顾怜懵了。
“你觉得我帅吗？”来自李博的灵魂发问。
“啊?”这下顾怜是真的无语了，怎么真的还有人这样恬不知耻的。
“帅，很帅，帅到没朋友。”顾怜违心的话脱口而出，这么不要脸的人没朋友倒是真的。
这是顾怜第一次看见李博的笑容，之前，李博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就心肌梗塞。可他一笑，就像海平面上旭日初升的暖阳照耀在冰山之上，缓缓地褪去了冰天雪地，融化成一滩春水，恣意昂扬。
那个下午，落日的余晖淡妆浓抹涂腮红，醉人的春风芳心大作吹拂顾怜的秀发，撩拨顾怜的情丝。
三
从那天起，顾怜总是有意无意把目光落在李博身上，而李博也很默契与之对视。然后顾怜迅速转移视线，思绪纷飞。顾怜仿佛捕捉到李博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可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打消了顾怜的自作多情。
可奇怪的是，顾怜发现，下课的路上，李博总会出现在她周围，如影随形，想着想着，鞋带散了。
“啊！”
“小心！”李博飞快冲向前抱住顾怜。
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事故。
“你原来这么跌跌撞撞，不小心落水了怎么办，会游泳吗？”
正当顾怜窘迫不堪，又想反驳时，李博居然蹲下来，为顾怜系鞋带。
“你，你干嘛？“顾怜惊慌失措，涨红了脸，声音都开始颤抖。
“系鞋带。”李博自然而然的回答让顾怜竟无语凝噎。
“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李博，你是不是？”
“是。”
李博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顾怜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
“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喜欢你。”
顾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博，李博抬起头，那样坚定而真挚的眼神望着顾怜，仿若对方对此有所怀疑，便会心碎至死，让顾怜为之动容。
“我喜欢你，是我一人之事，与你无关。你若愿意，我定不负你；你若犹豫，我待你的心甘情愿。”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一见钟情。”
四
顾怜失眠了。
她有男朋友了，这可真是个陌生的词汇。顾怜今年十八岁，她就单了十八年，李博是她的初恋。
听人说初恋是每个人最美好的感情，可又听人说，初恋往往都注定成为遗憾。李博喜欢她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会一直喜欢她吗？自古男子多薄情寡义之徒，连《诗经》都说“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顾怜不知道李博是否是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一夜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无物解顾怜心忧，日月交替，东方渐白。
“顾怜，你是梦游去四川了吗？”室友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
“两个黑眼圈快赶上国宝了。”
顾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体会到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整天，顾怜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深刻感受了失眠带来的后遗症。终于熬到下课，一转角，就看见李博在等她，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可是一看见顾怜就像一潭死水微澜荡漾，嘴角上扬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等了多久？”
“多久都没关系，我愿等你一生。”李博每次都语出惊人。
“我之前怎么不知你如此油嘴滑舌，一定经验丰富吧。”
“你是我的初恋。”李博无奈地解释道。
顾怜没好气地捏着李博的脸说：“骗人，你这张脸就犯桃花。”
李博握紧顾怜的手，深情地说：“阿怜，我这一片真心，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是我一见倾心的女子，日后，也会是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怜承认自己沦陷了，这样一片赤诚又悱恻的情话如何不叫人心动呢。
五
在爱情的催化剂下，时光也变得转瞬即逝，包括他们的爱情。
这天，顾怜觉得奇怪，平常李博与她形影不离。可是，今天，顾怜有点失魂落魄，是不是。。。。。。
突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阿怜，我发你一个定位，你到这里来。”
“我去那里做甚？”顾怜觉得莫名其妙。
“你来了，便知道了。”
“您已到达目的地。”半个小时后，顾怜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他是不是想让自己减肥。
她带着满腔的愤懑，却只看见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挂满红色，他呢？
李博看到顾怜，从树后缓缓踱步而出，一袭白衣胜雪，乌发垂髫，
映照人面更比桃花红。风应声而起，卷起漫天落叶纷飞，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这一刻，顾怜才知何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溢出心头，好像，曾经。。。。。。
“阿怜，你喜欢汉服，我为你穿戴。你喜欢的一切，我都会穷其一生为你而来。”
顾怜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彷佛，下一刻，就会化作感动融化她的心。
“阿怜，你看这棵姻缘树，挂满了天下有情人的爱恋，还有我们。”
“没想到你也相信月老定情的传说。”
“因为你。”
“因为我？”
“小时候，我随母亲去寺庙还愿，偶遇一位大师，他说，我在十八岁会遇见此生最重要的人，她会影响我的一生。”
“你说那人是我？”
“遇见你是我的十八岁，是我的一见钟情，是我的日久生情，是我的情定终生。”
六
“阿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只说我会影响你的一生，可原来你的一生只有短短二十载。”
他死于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那年，他才二十岁。
（那年春天，李博已病三月有余——重度抑郁症与狂躁症。）
悲惨的故事继续上演，顾怜彻底崩溃，铺天盖地的绝望向她袭来，命运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窒息不已。
“李博，我求求你，放过自己好不好。“顾怜哭得声嘶力竭，巨大的悲痛让顾怜泣不成声，短短数月，她已哀莫大于心死。
李博看着心爱的人如此，原来他才是伤她至深之人。为报复自己，疯狂将自己抽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身上竟没有一处完好。那样修长如翠竹的手如今已千疮百孔，鲜血有节奏地滴落在地上，弹奏着妖冶的音符;那样俊美如神祗的面孔如今已满目疮痍，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顾怜立刻扑了上去，拼命护住他，阻止他继续自残。可失去的理智的李博，居然一把将顾怜狠狠摔在地上。
顾怜失去了痛觉，身体的创伤怎与她心灵的悲痛相提并论，她努力直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石板上。正当这时，李博的双手突然紧紧捆住她的身体，慢慢靠近她，在她耳边温声细语地说：“顾怜，我们一起死吧！”
这八个字像一把利剑戳进顾怜的心脏，万念俱灰的顾怜，双眼空洞而麻木地望向李博。
浑身是血的李博松开了禁锢顾怜的双手，像被吸噬灵魂的撒旦，折断了黑色的羽翼，永生永世坠落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一个来自地狱的声音回荡天际“再见，我的阿怜!”
说罢，李博像发了疯一样狂奔向湖边，顾怜突然从梦中惊醒，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追了上去。李博看着顾怜，凄美的微笑如残月当空，双眼静谧而安详，宛若风中飘零的枯叶摇摇欲坠。
七
顾怜睁开眼睛，只看到了白雪茫茫的冬天。
几个小时前，顾怜为了救李博，不顾一切跳进湖里，却忘了自己不会游泳。
顾怜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欣慰地想着，李博应该在另一个病房。
偌大的病房里，空荡的桌子上，一封信安安静静躺在上面。
“阿怜，当你启封时，我已不在人世。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终究还是将这海誓山盟幻灭过眼云烟。
你可知？你于我一眼万年，尘缘已定，劫数难逃。我曾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在最美的年华。“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唯愿与你携手一生，可是我亲手葬送了未来。我深知，你可以原谅我无数次，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无法原谅伤害自己最爱的人。所以我选择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命运为什么让两个彼此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人相遇？
阿怜，不要再为我哭泣，因为你，我死而无憾!”
八
阿博，你看见了吗？这漫天飞雪仿若那日落英缤纷。
当日，你一袭华服款款而来，于我一眼惊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可你却选择埋藏此处，教我不堪回首过往。
你相信命运吗？但你一定不知道，原来我也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曾经顾怜也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你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更甚痛彻心扉，我以为我能救赎我，亦能救赎你。可我真的错了，众生皆苦，人需自渡，别无他法。
你相信轮回吗？有人说一见钟情是前世的灵魂认出了他（她）。阿博，我们是彼此的命中注定，却也是彼此的有缘无份；我们是彼此的尘缘未了，却也是彼此的尘缘已尽。
命运为什么让两个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人相遇？
若有来生，定不负相思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