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Ⅳ):把初恋女友搞成月桂树的情感悲剧者阿波罗

月亮女神狄安娜与太阳神阿波罗是一对孪生姐弟,而在古希腊艺术中也有如此一对著名雕像,它们就是卢浮宫的《凡尔赛的狄安娜》和梵蒂冈博物馆中的《望景楼的阿波罗》。说起梵蒂冈,大家都知道,梵蒂冈是世界上人口最少,面积最小的城国。她不仅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也是天主教的圣地;教皇不仅是天主教的最高领袖,也是这个国家的元首。至于梵蒂冈博物馆,虽然没有被列入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中,但它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博物馆,并且它也是一座院中有馆,馆中有室的博物馆集合体。通俗点讲,它是有若干个小型博物馆所组成的,如:以收藏雕塑为主的被称为比奥-克莱孟博物馆,以收藏埃及文物为主的称为格列高利埃及博物馆等。也有人认为这是一座可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伦敦不列颠博物馆等媲美的世界综合性博物馆。

梵蒂冈博物馆中的《望景楼的阿波罗》雕塑

出国之前,我就知道,在梵蒂冈教皇办公处有拉斐尔的代表作《雅典学院》,在西斯庭礼拜堂里有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和《最后的审判》等一系列经典美术作品。起初,我以为西斯庭礼拜堂和拉斐尔房间都是梵蒂冈城内,可单独参观的景点。到了罗马后,才知道这两个景点是梵蒂冈博物馆的重要组成部分。于是,我们急忙上网订购梵蒂冈博物馆的门票,可让我非常失望的是,网上显示,二周后才有这个博物馆的参观门票,这就让我十分着急。这次来罗马,如果没去梵蒂冈博物馆,没有亲眼目睹那几组世界名画,没有观赏到那几尊著名雕塑,那么将会成为此次出游的最大遗憾。

紧挨着圣彼得大教堂的梵蒂冈博物馆

我们到达所住的酒店后,便开始到处询问,用什么办法,才能获得明天去梵蒂冈博物馆的参观门票。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从酒店大堂问询处了解到,我们住的这家五星级酒店与梵蒂冈博物馆有购票直通渠道。这个消息使我们惊喜不已,赶紧请她们帮忙联系。没过多久,酒店服务生就打电话到我们房间,告诉我们,只剩下少量的明天早上加场门票。这种门票必须在开馆前半小时提前入场,而且门票价格也比普通票要贵一些。梵蒂冈博物馆参观票本来就被誉为世界上最贵的博物馆门票,而这种加场票则更贵。同行的人觉得不值得,但最后还是在我的极力游说下,同意定下这个参观门票。

位于梵蒂冈城北面古城墙中的博物馆入口

梵蒂冈位于罗马城的西北角,台伯河西岸的一块高地上,整个国土面积呈三角形,除了圣彼得广场外,整个国家都被梵蒂冈古城墙围了起来。梵蒂冈博物馆的入口则位于该城的北面,馆门开在城墙之中。在这个大门上方,雕有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的塑像。当我们坐车快接近梵蒂冈时,就看到沿着城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基本上都是团队,等着开门入场。在这些旅行团队中,几乎看不到中国旅行团的身影,这着实让我感觉有点意外。后来才知道,梵蒂冈与我国没有外交关系,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旅游合作协议。一般跟国内旅行团去罗马玩,只能在梵蒂冈圣彼得广场走一走,留个影,也就算去过了。我们订购的是加场票,所以凭着订票单走了绿色通道,很快通过了安检进到了博物馆。这时的博物馆虽然还没有正式开馆,但参观大厅里已是人山人海。我们则在一个特定窗口,没有排队就换到了正式参观门票。

博物馆入口大厅一角的阿波罗雕塑复制品

在博物馆入口大厅,我最先看到的就是《望景楼的阿波罗》雕像,当时我就在想,怎么把这么著名的一个雕塑,随意放在这个吵杂的大厅一角。到了比奥-克莱孟博物馆的八角庭院,看到真正的《望景楼的阿波罗》雕塑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参观大厅有那尊是个复制品。比奥-克莱孟展馆是教皇英诺森八世在位时修建的,当时这个展馆也被单独称比奥-克莱孟博物馆,并分有多个展区,其中八角庭院展区最为著名。除了阿波罗雕像外,还有《拉奥孔》、《刮汗污者》等好几个在艺术史上都非常经典的雕塑品。《望景楼的阿波罗》又称为《贝尔维德尔的阿波罗》,原作可能为青铜,最早收藏于梵蒂冈的而得名,实际上望景楼外文名为贝尔维德尔(belvedere)。现在的这尊大理石雕像是古罗马时期的摹制品,后来也丢失了,重新发现后被教皇收购,并存放到了贝尔维德尔宫,也就是望景楼。

松果庭园以观景楼壁龛中一座青铜松果雕塑而得名也称贝尔维德宫花园

这尊阿波罗雕塑的作者,据说是希腊古典后期的雕塑家莱奥卡雷斯的作品,卢浮宫的《凡尔赛的狄安娜》也是由他创作的。所以有些学者认为,起初这对青铜雕塑,很有可能对称的被放在某个宫殿中。但这种观点仅仅是猜测,没有相关可靠依据,在学术界也有没有最后的定论。古希腊雕刻艺术经历了长达一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一般艺术史都把它分为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和希腊化时期。卢浮宫陈列的《米洛斯岛的维纳斯》和《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都是希腊化时期的雕塑原件。《望景楼的阿波罗》和《凡尔赛的狄安娜》则是古典时期的希腊雕塑,从年代上来,阿波罗和狄安娜的雕塑要早于维纳斯和胜利女神,只可惜它们是公元前1-2世纪古罗马的摹制品。

比奥-克莱孟展馆中望景楼内的八角庭院

公元前8-6世纪。在欧洲南部的希腊半岛及附近的岛屿和小亚细亚沿海地区出现了二百多个城邦制国家,并在那里孕育了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文明——希腊文明。在这些众多的城邦国家中,实力最强的是斯巴达和雅典。由于这些地区盛产优质的大理石和黏土,这就为希腊雕塑艺术的发展提供了的物质条件。再加上希腊文化和科技对艺术家们的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从而出现了许多伟大的雕塑作品。在古风时期希腊雕塑受埃及美术的影响较深,人物以直立静穆形象为主,在造型上没有很强的运动感。到了古典时期,则出现了一些复杂的人体造型,在人物形体的节奏上,呈现出了激烈的运动感。这个时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米隆的《掷铁饼者》,当然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同样也是一件古罗马摹制品。

古风时期和古典时期两座古希腊阿波罗雕像对比

米隆是古典前期最杰出的雕塑家,而《望景楼的阿波罗》雕像的创作者是莱奥卡雷斯,则是公元前4世纪古典后期雕塑家。《望景楼的阿波罗》表现的是太阳神阿波罗射杀巨蟒皮同后的一个瞬间。他左手持握弓箭,另一只靠近脚边的箭袋上,手的造型应该是箭刚被射出后的姿势,他的眼神则含着必胜的神情眺望远方。巨蟒皮同曾受天后赫拉的指使,在勒托身怀阿波罗和狄安娜时,迫害过他们的母亲。阿波罗长大成人后,为替母报仇,把盘踞在德尔斐地方的皮同射死,并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神庙。所以阿波罗雕像面部表情,既有胜利者的喜悦,也有征服者的自信。关于德尔斐这个地方,它实际上是古希腊城邦共同的圣地,也被称为“大地的肚脐”、“世界的中心”,著名的德尔斐神谕就在这里颁布。作为掌管预言的阿波罗,据说在自己神庙入口处,刻着 “认识你自己”的格言,这句话也体现了希腊文明的经典智慧。

被古希腊人看作地球中心的德尔斐圣地的阿波罗神庙

在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是奥林匹斯众神中头衔最多的大神,他不仅主管光明和预言,同时他还司掌艺术、医药、数学、法规等职务。他不仅外表俊美,而且还才华横溢,他是希腊神话中男性美的象征和标准。艺术家莱奥卡雷斯则按照这种象征和标准,以古希腊雕塑中八个头的比例,理想化的塑造这尊最美的男性雕像,因此这件作品也被称为古希腊艺术最高理想的代表作。《希腊人的艺术》作者、德国考古学家温克尔曼则认为这件雕塑是“古典艺术美的典范”。艺术史学家凡纳则在《艺术哲学》中赞美这座雕塑 “一定是神孕育的”。德国作家、思想家歌德在《意大利游记》中形容自己看到阿波罗雕像时的心情是:“观看望楼上的阿波罗使我激动得几乎站不住脚”。应该说,莱奥卡雷斯阿波罗的雕像,把这位古希腊美男子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手握弓箭眺望刚射出的一支复仇之箭杀死了大蛇皮同

德国现代哲学家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则指出,具有完美造型艺术形象代表的太阳神,是古希腊人在梦中创造出来的。作为光明之神,阿波罗以其光照,使世界呈现出美的外观特征。尼采把这种外观特性称为日神精神,他认为美的外观特征并不属于世界的本质,而仅仅属于“内在的幻觉世界”。他的这个观点,可以说,对现代艺术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现代派的艺术家们,从此由表现外观美,逐步转向表现内在的幻觉美,这也造成了一般观赏者无法理解现代艺术的原因。尼采还发现,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形成了相对立的审美力量,并且酒神是在醉的状态中创造了音乐艺术。他的结论是“日神的造型艺术和酒神的音乐艺术之间的对立,二者的结合产生希腊悲剧。”这位伟大的哲学家,试图用古希腊神话中的两个大神,来解读他的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并巧妙的阐述了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

阿波罗和狄安娜的诞生地提洛岛上的阿波罗神殿遗址

太阳神阿波罗虽然是个十分完美的“高富帅”,可他的个人情感经历却极为不顺,尤其是他初恋非常不幸,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丘比特。有一天,阿波罗偶遇丘比特,因讲话不注意,得罪了这位小爱神。于是丘比特拿出了一支拒绝爱情的钝头铅箭,射向了河中沐浴的水泽仙女达芙妮;并将另一支激发爱情的尖头金箭射向了阿波罗,使这位美男子疯狂的爱上了达芙妮,而水泽仙女则十分冷淡的拒绝了他的爱。最为悲催的是,这位帅哥不论怎么表白和恳求,少女都会像躲瘟神一样远远的跑开。愤怒的阿波罗最后只好采取霸王硬上弓的办法,强行向达芙妮追去。就在快追上她的时候,少女向她的父亲河神发出了乞求,霎那间,她的头发变成了绿叶,双臂成了树枝,双脚扎进土里成树根。就这样,美丽的仙女达芙妮,被太阳神阿波罗搞成了一颗月桂树。

意大利雕塑家贝尔尼尼创作的《阿波罗和达芙妮》

阿波罗与达芙妮悲剧式初恋,仅仅是这位“高富帅”一系列悲摧恋情的开始。后来他又看上了水仙女布里昂,可仙女为躲避他的求爱,选择了跳崖自尽。类似这种恋爱经历在这位男神身上屡屡发生,后来他又选择同性恋,爱上了一个叫雅辛托斯的美少年,最后他们在玩铁饼时,又把他给砸死了。阿波罗虽然是个十分完美的理想化男人,可在他的情感经历中,这种悲剧可谓是层出不穷。可尼采为什么要将这位男神,作为日神精神的象征符号?这要从日神精神的本质谈起。简单的说,日神精神就是“梦”,是一种美好的理想,是理性化的追求;而酒神精神则是“醉”,是一种冲动的激情,是感性化的行为。当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结合到一起,就变成了用激情的行为,去追求美好的理想,这就容易把事件搞砸,于是就会产生悲剧性的结果。这是我对尼采悲剧观的粗俗解读,从阿波罗的恋爱悲剧中,似乎就能感受到这种理想与激情二元冲动的悲剧性结局,这也就是希腊悲剧,或者说人间悲剧诞生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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