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位卖螺的大爷。每逢日落时分,便骑着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带着锅朝着村里的方向驶来。
每到村头就下车推行,用随身携带的铜锣一边敲一边喊着:五香滴五香滴、热滴热滴。我们就跑上去或用牙膏皮换上一勺,或递上五分钱,大爷用叠好的油皮纸包给舀上一勺,递给我们,小心翼翼的抱着田螺,就兴冲冲的跑到一边享用去了。
村头有棵古老的槐花树,据老一辈的人说,他们儿时槐花树就已经在这了。槐花树很粗,要两三个人张开手臂才能勉强围住。
一到三四月份,就开始长出细芽。槐花树周围有几块大横石头,到夏季时,人们总坐在大石头上,摇着蒲扇,唠家常。
而我们也是极其喜欢槐花树的,放学一回家,把书包丢进房里。约好三五个同伴儿,在树下比赛滚铁圈,或是弹枣核儿。
围着槐花树一圈一圈,看谁滚得最多,有时弹枣核儿,一个没准,就不小心弹到槐花树根的缝隙中去了。趴在地上,掏半天,才掏出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又一屁股坐下去继续。
我们把槐花树当做童年乐园,当然,遇到吃田螺这种美差事儿更是少不了它。把油纸包往石头上轻轻一放,几个同伴围着大石头一圈坐下,随着某个伙伴儿一声令下,“开始”,便七手八脚的取出田螺。
先是放在手心,细心的端详一会儿。刚刚还垂手可得的美味,此时竟变得不舍起来。
被剪过的螺尾有些不规则,露出的汤汁滴在手上。被炒过的辣椒块,有些软,粘在螺壳上。螺壳上环绕着一圈圈细小的纹路,螺肉在螺壳里探出半个脑袋,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把整个螺放进嘴里,先是用力一吸,把汤汁都吸得差不多时。再对准螺口轻轻一吸,螺肉就顺势滑进嘴,一小块肉丁,嚼几下,绵软且有嚼劲。
辣椒的余味也随之而来,辣的直哈气,舌头也跟着在嘴里打转。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细细吮吸手指。
抬头仰望槐花树时,余晖透过叶子的缝隙投下来,有星星点点的光影。
再摇望远处时,卖田螺的大爷依然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哼着我们经常在放学后唱的童谣,车后放着大锅,大锅里见不到田螺的影子,兴是又卖光了吧。
现在我终于有一个故事可以记住。
村头里那颗古老的槐花树,伙伴们在树下吮吸手指的认真劲儿,卖田螺大爷在夕阳下骑着破旧自行车的背影,还有那田螺麻辣的滋味,我一直记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