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美味(2）大年的猪肉

    孩提时代,过年永远是最值得憧憬的,开始寒假,心就早早放飞到远山.然后天天掰着手指数过年,.永嘉乡下，大概距离除夕早一至二天，村里的屠夫们就 忙的不可开交了，因为杀猪是过年最盛大最隆重的项目。可怜的猪们，叫声此起彼伏，虽然刺耳，却给山村增加了无限的年味。猪啊，主人们平时待你不薄，你们只管好吃懒做，一生无忧，比起做牛做马的弟兄们，你们太幸福了，在这最隆重的节日，你们是餐桌上最隆重的主角，幸运而来，享受一生，糊涂而去，又报答了主人，也不妄来人间一趟了。

    虽然猪们百般不情愿，但在技术娴熟的屠夫手里，徒有莽力也是无法逃脱。现场，一条农村特有的大板凳，下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里盛着加盐的开水，几个壮汉按住肥猪，屠夫一刀下去，鲜血如注而出，流入木桶，然后搅拌，很快就成块状猪血。优秀的屠夫往往只用一刀，绝不会给猪带来额外的痛苦。然后壮汉们把猪放到另一个更大的木桶里，主人早已烧好沸水，倾注而下，以最快的速度给猪去毛（永嘉杀猪从来不剥皮，只去毛）。干净后开膛破肚。这时候，总有一大群孩子们很雀跃的围观。父亲说村里曾经有一著名屠夫，每次给猪开膛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抓起猪肚里热气腾腾的板油，一口就吞了下去。听着比较汗颜，但这也成了这屠夫的一个招牌动作，就如叶孤城会使“天外飞仙”一般出名。

    处理好的猪肉分离的非常干净而科学。这时候，家里的大锅早已沸腾，开始进行第一道菜“板砧头的肉”。还冒着体温的部分猪肉、大肠小肠、猪血被扔进了大锅里煮，调料很简单，就仅仅是适量的盐。猪心和猪肝猪肺则被放进了另一个大锅，也是仅仅放盐。大锅热气腾腾，这时候对柴火的控制很纵容，只管用猛火。大约10几分钟，锅里锅外就开始飘香了。节约的长辈们分析的很对，新鲜的猪肉，根本不需要味精，若放了味精，反而破坏了它本来的香度。30分钟左右就熟了，开锅，满满的香味让孩子们大人们口水猛溢，我敢保证，这“板砧头的肉”，就是最挑剔的食客也能给它打100分。村民淳朴而无私，把肉啊肠子啊血啊全部捞起，放在一个大木盘里，然后端出，菜刀就放在木盘里，围观的人就拿起刀子，迫不及待地割肉往嘴巴里送，满嘴流油，手上也都是油。当然，大人们都是让着孩子们先，总是把好的精肉割下来放到孩子们的嘴巴里。我性急，从来不落后。其实后来我发现我太自私，作为城市里来的宝贝，每次都不用我动手，大人们都早早就笑呵呵的把好肉割好放在一个大碗里端在我面前，让我幸福的品尝，而我，总还是吃的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抢着别人的。。。哎！当然，我除了自私外，更多的也是对这美味的贪婪！

    猪心和猪肝之类的内脏是被视为滋补上品，不轻易吃的。所以，每次年底，我在外婆家的时候，总是能吃到很多的猪心猪肝之类的。因为村民一直默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他们把煮熟的猪心或肝放木盘里，自己舍不得吃，送给他们心目中尊敬的人，外公和外婆在村里享有盛誉，所以总是收到很多。我呢，自然沾光，有一段时间我还一直奇怪：怎么外婆家就杀了一头猪，竟然会有这么多好吃的猪心和猪肝呢？

    除夕桌上的猪肉则又是另一种风味。因为加了足够的调料，调料品种不多，农村里实在没啥其他的了。美味的关键就取决于家酿的黄酒是否纯正了，给我印象极其深刻的是，该放酒的时候，外婆（奶奶也一样）揭开锅盖，把一整瓶黄酒一口气都倒了下去，然后迅速把盖子盖好，动作非常快。后来知道，她们怕速度不够快，酒的香味就分散了许多了。呵呵。待第二次揭锅盖，带着酒味的肉香就浓郁得如热恋中的情侣，刻骨的化解不开了。这除夕的大宴，仅仅这一道家烧家猪肉，其实就够了，年味，勾勒得清晰浓郁而香醇！

    剩余的猪肉在正月还有很大的用场,除了吃,走亲戚也是少不了它的,正月,几乎家家人的屋檐下挂着若干个整只的猪腿,那是亲戚之间走动互送的赠品.剩余的猪肉基本上都是被腌制或者放着风干，平时来客或什么日子了吃，别有一番风味。非提不可的是猪头，外婆要吗把它整个煮熟然后抹上点盐放置在楼上，或者把它分割的很清楚放置，然后微笑着对我说：“风啊，猪头有十八种味道，你吃每一块肉都要好好好品尝一下，每次的滋味都不同的。”我悟性高，每次肚子饿的时候，就偷偷跑到楼上，在各个不同的部位咬一口，一口不够，再来一口。所以，当外婆想着去割猪头肉做菜的时候，发现的都是凌乱不齐留着齿印的猪头肉，如被狗啃了似的。外婆明知是我所为，但从来不指责，本来，放猪头的地方就是她偷偷告诉我的，其他人不知道，就我知道。整个假期，整个春节，我就是这么幸福的被宠坏被惯坏。

    外婆啊，我的生命有部分是您赋予，我的童年如此幸福，没有忧伤，很多也是您赋予，每次憧憬的春节都让我极大的满足和快乐。而现在，纵是山珍海味，纵是高朋满座的豪华筵席，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外婆的模样，想念着这十八种味道的猪头肉，想念着被我狗啃似的凌乱的香味！潸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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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温州:

2011-7-2 8:36

写得真好，文笔不错，看到最后原来是想外婆了。可惜我没有奶奶和爷爷。从小没有在农村长大。没体验过农村生活.

凤凰--远方国际 回复 印象温州: 心灵的深处,我们都一样,有着很多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和思念.你,一样有的.

上午咖啡 回复 印象温州: 老周同志的文笔还真不错啊！微笑

海阔天空 回复 印象温州: 外婆用爱做美食是老周同学心中永的食神!再牛逼的山珍海味也抵不过十八种味道的黯然销魂猪头肉的十分之一!吴国平是不是看了你的文章开的“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