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今年三十岁,老邓今年六十二岁,老邓和老李育有一儿一女,大邓是长子,小邓是长女。
老邓脾气暴躁,嗜酒,小邓脾气暴躁,嗜吃。在老邓家里老邓一度是权威,对的错的都是老邓说了算。
老邓醉酒后特别爱叨叨,老邓媳妇老李听不惯就怼,怼不过就避开。老邓儿子大邓听不惯也怼,怼不过歇菜了,懒得和自己老子斗嘴。老邓姑娘小邓不服输,一定要怼赢,仗着隔得远不用和老邓一起生活总是针尖对麦芒,气得老邓想打人直拍大腿。
吵归吵,怼归怼,小邓老是觉得老李宠大邓多一些,老邓宠小邓多一些。
原本老邓在省城帮大邓讨生活,老李在老家帮大邓带孩子操持家务,无奈老邓嗜酒,酒多了容易和大邓起冲突,老邓不舒服,大邓也不舒服。
于是角色互换,老邓回家帮大邓带孩子,操持家务,老李到省城帮大邓讨生活。小邓嘛,讨自己的生活,充当个联络媒介。
最初小邓担心老李不适应省城生活,毕竟老李大字不识一箩筐,可怎么混啊。没曾想老李适应能力挺强,两个星期就迅速融入了。倒是常年在外的老邓,回归家庭后发现家就是一个空壳,发号施令连个应声的小兵都没有。
老邓心烦啊,愁,给老李打个电话吧,老李的电话接通说两句挂了,忙着呢。给大邓打个电话吧,大邓人机分离,忙着呢。给小邓打个电话吧,小邓也忙,但会陪着老邓聊几句。
不巧,小邓生病了,住进了医院,为了不让老邓和老李担心,小邓瞒着。老邓的电话打过来,小邓在医院呢谎称自己上班忙挂了。老邓的电话打过来,小邓在高铁上说开会呢挂了。
没人理的老邓独自喝闷酒,酒入愁肠愁更愁,想起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人生。醉了,给小邓打电话。小邓生病也烦着呢,老邓的烦恼小邓听了一百遍了,小邓的烦恼老邓一遍也没听过呢。
于是,老邓和小邓吵架了,小邓吼老邓:作为一个老人,能不能消停点。老邓骂小邓:老子是你爹,放尊重点。小邓:……老邓:……唇枪舌剑,恨不能把最狠的话都从电话里扔过去。
挂了电话,小邓在异地他乡陌生的街头泣不成声。老邓在昏黄的厨房里面对着空酒杯直打哆嗦。
吼过瘾了,小邓又害怕,老邓一个人在家不会想不通吧。打电话给老李:你有空给老邓打个电话吧,我和他吵架了,这次吵得凶。发微信给老邓的妹子:我和你哥吵架了,你帮我开导开导吧,怕他想不通。
老李给老邓打电话:你姑娘今年苦啊,心都要操碎了,你别一天烦她。老邓妹子给小邓奶奶说:你孙女今年可难了,让你儿子少烦她。
一月后,老邓给小邓打电话:在哪呢?医院呢。我对不起你啊,什么忙也帮不上,起不了作用啊。你哪有对不起我啊,没有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好好的啊,健健康康在家我就放心了。你怎么这么苦啊,让我这个快死的六十多岁老头帮你受罪行不行。说什么胡话,你闺女好好活着呢,比起那些年纪轻轻死了,瘸了的,我这不算啥,我都不难过,你不要难过。我难过啊,我想去看你,我去不了。你看我干啥啊,我好吃好喝活蹦乱跳的,不用来医院给我添麻烦,我出院了回去看你啊。那你开开心心的,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你也开开心心的,我照顾不了你,你也照顾不了我,扯平了。老邓哭了,小邓也哭了。
挂了电话,小邓给老李打电话:老李你最近是不是又骂老邓了,别骂了啊,老邓刚给我打电话可难过了。老李说:没有啊,哪有空骂他,你还不了解他吗,一阵一阵的。没骂就好没骂就好,老邓在家也挺孤单。
老邓啊,你好好的吧,小邓啊,你也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