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乙亥年的今天,今年是己亥年。按照中国的传统虚岁的说法就是85岁了。卒于戊戌年初一,也就是说孩子们两年没有给他庆生了,以后这个日子的意义也就越来越淡,淡得会庸常无奇。
父亲走了以后,我一直想写点文字,我是习惯用钢笔写的,每次拿起笔都不得其门,思绪繁杂,眼泪充盈,只得作罢.
想往年的今日,一大家子人从几天前就开始筹划,如何接待来宾,怎样送往亲朋,因为父亲是家里最长的,是故,也是家族最齐的一次聚会,比春节的气氛都要好。我们更是忙并快乐着,今天,天空阴霾,一如我的心情。丧家之犬般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们是一个非常正统的中国家庭,慈母严父,家里除了年龄最小的我,没有人和父亲开过玩笑,即使父亲和同侪谈笑风生,转头朝向我们的时候,也是不怒自威。
父亲甚少给我们讲一些大道理,小时候家里包饺子是一件大事,每次临包之前,肯定让我们去奶奶家里告诉奶奶不要做饭了(奶奶自己住在一个院子),每次下饺子的第一锅,肯定是让我们送到奶奶家,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们什么是长幼有序。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开始,我每次给父亲拉车子推土之类的时候,他就给我开头,我必须接下去背,必须流畅的背,否则他就不会用力推了。时至今日,我仅有的诗词歌赋的功底,就是在乡间蜿蜒的小道上打下的。 此刻,那条杂草丛生的坑洼路面竟变成了弗罗斯特的诗中意境.......
他总是在每周休息一天的时候,恨不得让我们干完一周的农活,那是我们最痛苦的一天,长大才知道,他是怕母亲一个人太多的农活而竭力替母亲分担。
家中变故,父亲几乎是一夜白头。母亲生病23年,奶奶卧床6年,父亲除了工作,就是照顾这俩人,只有我偶尔在夜间听到他叹息的声音,是猪狗中年无助的叹息,但我从没见过父亲萎靡消沉的状态。永远是干净端庄的打扮庄严着自己,挺直着岁月和生活日渐摧残的腰身,老而弥坚。
父亲告诉我们,爷爷生病住院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医院呆了37天。彼时,肝炎被认为是会传染的,而他作为家中最大的(大伯已经去世)责无旁贷,一直陪着爷爷走完最后一程。
父亲得病这五年,我们姐弟周六雷打不动的陪父亲过周末。父亲走的时候,年初一,所有人都来拜年的时候,安详的走了,怕给人添麻烦的他走的时候也没给晚辈添麻烦,时光静止在9.10分,而家里的时钟也在那一刻停止了,除夕还能打通的电话,初一变成了欠费停机,一切都在昭示,他该走了....没有遗憾的走了....
那一刻,我非常平静没有流泪,觉得没有遗憾,我们用尽了人事,只能听天命....
我经常得意地吹嘘自己曾经是一个学霸,少年时代曾经在乡村学校无上荣光,偶尔有人求证父亲的时候,他总是淡淡的说:他学习还行吧! 轻描淡写里,些许的不屑。前几年我才在他的同学嘴里得知,父亲是两年半读完小学和初中的,怅惘里也就懂得了扫地僧般的口气.....
父亲走后,他唯一的带锁的抽屉里,我们打开的瞬间,学生时代的所有获奖证书都给我端庄的留着,那一刻,我泪如泉涌,孩子的一切荣光皆来自于父母.......
行文至此,眼泪再次充盈,祝福天国的父亲生日快乐,福佑我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