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场梦

凌晨一点,在九眼桥的酒吧里,周佟宇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的对着桌子对面的表妹表妹夫说:“这几年,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谢谢你们,哥这回过去,一定干出人样来。”

表妹端起一杯酒说:“一定努力赚大钱,周老板,加油!”

妹夫也举杯祝福到:“明年啊,明年你要开着你的凯迪拉克过来啊,努力努力,我们要一起加油!”

周佟宇来劲了,甩掉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突然派头十足的站起来说到:“人生几十年,我就不信还把人都逼到绝路上了,我们一起努力,总不至于一辈子就这样。”

说完话,周佟宇落在软沙发上,突然掩面而泣,原本热闹的酒吧此刻悄然留给他一方毫无喧嚣的世界,他毫无征兆的开始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

2002年中专毕业的周佟宇,被学校分到广州一家厂里做技术工人,勤奋好学的他入厂没多久,就因为技术扎实被提拔到小组长的位置,工资也水涨船高的提到了5000块,那一年他刚满18岁,事业上有所收获,爱情也如期而至。

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姑娘家里嫌弃他就是个工人,老家又远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就逼着闺女跟他分手,并以最快的速度嫁作他人妇。

28岁的时候,经历过无数场相亲终于遇上那个让周佟宇打心眼里喜欢的姑娘,两个人谈了一年便欢欢喜喜的商量结婚了。可天意弄人,结婚当天,婚车开进了河里,当周佟宇死里逃生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会游泳的新娘子被偌大的婚纱给缠在了车里,活生生的溺死了。

周佟宇一口气噎着了,突然倒地,脑袋砸在路边上一块锋利的石头上,着地的一瞬间一颗铁钉又插进了脑袋里,接亲的人顿时慌作一团,新娘没了,新郎再出个事可咋办。

周佟宇脑子里的钉子压住的位置复杂,送到县城的医院,医生看完CT不敢接,忙着给联系了市里的医院,折腾六七个小时,周佟宇才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一做就是8个小时。

出院以后有大半年,周佟宇的下半身都不怎么灵活,只能靠着家人的辅助,才能挪动挪动,一年半的时候才能正常的走路。

因为出事,前前后后花了十多万,父母整日唉声叹气,对周佟宇也时常拉着脸,刚刚恢复,他二话没说,就回到厂里。

厂长给了他1万块钱表示慰问,然后就婉转的告诉他,厂里活重,他身体又不好,不适合在厂里干了。已经30岁的他,除了会厂里车间的技术以外,啥都不会,出去又能干啥,于是他央求厂长留下他,毕竟他的技术还是不错。

厂长从眼镜后面瞟了一眼周佟宇,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说:“技术不错,你一年半没来,大概不知道厂里改革了,原来你们操作的岗位全部上机器了,留下来的都是会操作机器的,操作的人我们都是花了一年时间培养呢。”说完就再也不理周佟宇。

周佟宇从广州回了家,进门还没坐下,他妈先哭起来了:“你个死娃娃,好端端的工作也没有了,你还回来干啥,你知不知道人家都在说,我们家有祸害,一辈子翻不了身嘞,你原来嘛一个月有个5、6千,人家都高看我们一家人,现在工作没了,媳妇没进门就死了,你还回来干个啥?你怕我们被口水淹不死?”

不回家,又能干啥呢?30岁的他突然有一种无所依靠的感觉,被厂里淘汰的委屈还没处说呢,家人的委屈便来了。就算要出门工作,总得让自己好好想想将来怎么办吧,他无力的对哭的一脸泪痕的妈说:“你别急,我自己搞的这些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收摊子的。”说完,周佟宇的心抽搐了一下,哪件事是自己搞的呢?自己明明也是委屈的,怎么到头来自己又成了祸首了呢,跟着眼泪也在他的寻思中落了下来。

“你还哭,你一个大男人,你看看村里,哪家不是到你这个年纪二娃娃都上学了,你28岁才讨个媳妇回来,还没娶进门,家里房子盖起这几年了,楼上都还没装修,哪个女的要跟你。”周佟宇的妈突然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让周佟宇突然崩溃了。

“你就知道说我,家里的房子不是我挣钱盖的?楼下的装修不是我弄的,我的钱去哪里啊,我给我自己买什么了啊,不都给你们了,我能咋样啊,别人家别人家,我也想像别人家,可别人家父母能帮孩子很多,你们帮过我什么?”

儿子从来不顶撞自己,这一席话说的周佟宇的妈心里不是滋味,又找不到辩驳的话,只有一个劲的哭骂着:“你个死娃娃,你个死娃娃,你把一个家弄成这个样子,你个死娃娃,你造孽哦……”

回家呆了半年的周佟宇终于待不下去了,今天七大姑神神秘秘的来跟她爸妈咬耳朵,说不挣钱不行,村里都在看笑话,亲戚朋友脸上也无光。明天亲娘舅又过来兴师问罪,问周佟宇要祸害家人到什么时候,情到深处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沉痛回忆自己姐姐嫁到周家从做媳妇第一天开始受的那些委屈。

晚上好不容易等这些亲戚朋友们都撤了,周佟宇的爹妈又是谈心又是责骂的,总之大家都在恨铁不成钢,仿佛这一路遭遇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过完30岁生日,周佟宇收拾起行囊,披星戴月的离开那个小村庄,到了表妹所在的城市。表妹接到他的那天,周佟宇已经3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一下车表妹在肯德基买了一份套餐,周佟宇狼吞虎咽的连番茄酱都全部吸干。

表妹说富士康在招人,让他去看看,他来不及把行李安顿好,便拖着大包小包的去了富士康。因为30了,年纪偏大,招工的主管不怎么想收他,即便用工荒正严重,可厂里还是要尽量招些年轻人。

周佟宇眼见这头工作要落空,便觍着脸央求对方给张表填一下,好歹给次机会。主管看看拖着大包小包的周佟宇,许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收留了他,让他当天就进了厂,分了住房。

这一干就是4年,从一个月拿1800的基础员工,干到一个月能拿4000的小管理员,他兜里也攒下一笔小钱。

有了钱路就多了,在西安做早点生意的大姨过年的时候热情邀请周佟宇去西安,说学校门口的早点好做,让周佟宇过去跟着她学做肉夹馍这些吃食,好歹一门手艺嘛,一辈子呆在工厂,年纪大了人家不要了,出来又得失业。

大姨还说了,这回过去,手艺学会了,她们的铺子也就给他开,大姨和大姨夫准备回乡养老,铺子给他再给他娶个媳妇,两个人慢慢就把日子过起来了。

周佟宇心里一热乎,答应了,想到大姨家那个一年能赚个10多万的铺子要给他,还是挺激动,打算带着自己攒下的10万块钱去闯闯。

临走前,表妹表妹夫在带着从来没去过酒吧的周佟宇去狂欢了大半夜,各种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都盼着周佟宇的日子翻过最不堪的一页,活出个样子来。

到了西安,周佟宇下火车发现原本说要来接站大姨和大姨夫都不在,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大姨大姨夫在不在火车站,他到了。

“到了啊,你没看微信啊,今天店里忙,我们来不了,你自己打车过来吧”大姨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不耐烦的说,还没等周佟宇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听着电话里嘟嘟忙音,周佟宇心里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有点不得劲,可一想到向来瞧不起他的大姨突然说要拉他一把,已经是不容易的了,可能真的是忙,赶巧了在饭点上。于是他赶紧打个车,按照大姨发的地址赶过去。

那地方还真是远,从火车站打车过去,表上的数字不停的跳啊跳,周佟宇的心也跟着跳,直到表上的数字落在70的时候,周佟宇的心才不跳了,可心疼啊,花70 打车,是他这辈子干的最奢侈的事。

到了店里,大姨大姨夫确实正在忙,谁也没跟周佟宇说接下来行李放哪里,晚上住哪里,本来话不多的周佟宇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招呼过大姨大姨夫之后,就在铺子里一个没人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先坐下。

这刚一坐下,人就来了,大姨夫安排位置的时候,两个小情侣看着带着大包小包坐在位置上的周佟宇说:“老板,这有人呢,人家行李比较多,我们也不好拼桌啊!”

正在外面招呼人的大姨夫赶忙跑进了看怎么回事,就看见周佟宇坐在那一脸茫然的望着那对情侣,还没反应过来。大姨夫赶紧开始呵斥起来:“你这娃咋回事,客人来了你不赶紧让开,坐在这干嘛?你这大包小包的不拿到后厨里间的卧室去,搁在这干嘛呢?”一边呢转过脸去一副讨好像的对小情侣说:“没人,没人,我家大侄子不是客,你们坐你们坐,马上让他把东西搬走。”

怕耽误生意,周佟宇赶紧配合着大姨夫把东西麻溜的一收拾,跟着大姨夫去了后厨里间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一间仓库,四周的货架上放着调味的东西和各种干货配菜,一张小小的钢丝床支在靠窗的一边,上面铺着一床有些油腻腻的褥子,大姨夫说这就是周佟宇的卧室,暂时住着,等他独立赚钱了再找个好点的地方住,这个住处好赖不收钱。

交代完周佟宇的住宿安排,大姨夫又出去忙了,周佟宇在昏暗的屋子里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向来爱干净的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多少有点不适应。

可既来之,只能则安之,周佟宇打开仓库的灯,把那床褥子翻了个面,发现另一面倒还是干净许多,于是把自己带来的褥子铺上去,又从包里拿出一条抹布,把床架子上的灰尘一一擦干净,这才又把床单被子铺上去,算是有个落脚点了。

初来乍到,周佟宇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上忙,又怕自己出去给大姨大姨夫添乱,再加上本来在火车上一夜未睡,于是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大姨进来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个死娃娃,我们忙的飞起了,你到在这睡大觉,你过来是学手艺的,咋能躺在这就睡了,还不出去跟炉子那的大师傅学做馍馍。”

周佟宇来不及解释,又赶紧睡眼朦胧的去跟炉子旁边的师傅学做馍馍,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才歇下来。

中午吃了饭,大姨大姨夫去铺子楼上的卧室睡午觉,做馍馍的大师傅和两个服务员在店里铺开桌子打扑克,周佟宇坐立不安的不知道该干嘛,实在撑不住又去睡了一觉。晚上忙过了,大姨大姨夫打发走大师傅和服务员,叫住周佟宇商量以后的事。

大姨清了清嗓子说:“佟宇啊,你也老大不小的,该为未来打算了,本来说教会你做肉夹馍这些,完了再带你学学炒菜,这个铺子就给你了,可今天看看你吧,不适合一个人做生意,这样吧,我跟你大姨夫再受累点,带着你做几年,你门路摸清了,也好自个撑起一摊子事。”

周佟宇想说我才来一天,你怎么能看出自己不适合一个人做生意,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啥都不会,摊子给自己了也不一定能经营得起来,带着做个几年也好,说不定自己学的快,要不了一年自己也能开个铺子了。

“大姨,你说了算,我听你的,我一定跟着你们好好干。”周佟宇接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了周佟宇的话,大姨跟大姨夫对视了一下,便更喜笑颜开的跟周佟宇说:“你看你呢今年也都35岁了,老大不小的,成家也是眼巴前的事了。”

“嗯,嗯,大姨说的是。”

“那姑娘要嫁你,你没个营生可是不行。”

“嗯,对着呢。”

“大姨想着吧,我们这个铺子也太小,一看就寒碜,就算给你,你想那好姑娘能看上这么个营生?”

周佟宇听出来大姨话里有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一眼望着大姨,等她后面的话。

“你这傻小子,看着我干啥。你不明白,我就直说吧,我们这块是农民的自建房,这块的给卖了,人家要拆迁了,我寻思着学校那边商业街有个门面,口岸好,大小也合适。”

周佟宇还是听不懂大姨要说什么,本来脑子就简单的他,只能默不作声的等大姨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呢,咱们合伙去把那个门面盘下来,等生意笼络起来了,合伙的资金我们赚回去了,这铺子利利索索的都给你,你觉得咋样呢。”

周佟宇有点转不过弯了,这明明说好的过来给我个铺子,让我学好手艺,突然说要合伙做生意,我这工作也辞了,自己就那点钱,万一赔了,可咋办。

“大姨,那得多少钱呢?”

“你带了多少钱来。”

周佟宇本来想说10万,可心里把话掂量了一下脱口而出说:“我就攒下了6万。”

大姨和大姨夫又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大姨转过去对着周佟宇说:“行,6万就6万,那铺子啊要20万,我们拿14万,你拿6万,不过说好了哈,我们签个协议,5年内盈利我们三七份。”

“那要亏损了呢?”周佟宇没来得及多想想就问了一句。

大姨和大姨夫脸上先是一蒙,随后大姨马上闹了起来:“你个死娃娃,6万块钱想商业街开铺子啊,20万啊,我们出14万,我不求赚多少,本钱回来铺子就给你,你咋把钱看的跟命一样重,白瞎了我们一片心。”边说边哭了起来。

周佟宇怕自己把事情又搞砸,传回老家去,免不了又有一堆人嚼舌根说闲话,搅和的一家人每个安宁日子,再说跟好心好意要帮自己的大姨算账,传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多少有点狼心狗肺的感觉。

于是他赶紧安慰道:“大姨,你别哭了,我也不会说话,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听你的。”

这一劝才了结一场纷争。

打铺子,转铺子,一气呵成,周佟宇跟着大姨大姨夫顺利的盘下了商业街的一间铺面,出了6万块钱,自己还是一样住的仓库,好一点的是仓库里用板材隔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卧室,起码不用跟杂货在住在一起。

日子像流水,周佟宇在新转的铺子里忙忙碌碌的过了大半年,可别说肉夹馍的技术,就是如何熬煮一锅浓稠香糯的稀饭都没有人教他,自己做的工作也大多数是打杂的。

一天中午,周佟宇在给一桌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汤盆,刚出锅的滚烫的汤伤着了顾客,善后的事情足足花了三千块。

大姨从那天起开始天天的骂周佟宇:“死脑筋哦,连个端汤送水的活都做不好,还想学啥。”

“桌子不干净嘛,干什么吃的哦!”

“炉灶上的火咋回事……”

挨骂也倒是小事,让周佟宇无法忍受的是,但凡自己有一丁点事没做好,或者没按大姨的要求来做,大姨总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给亲戚朋友,自己这边又会一个接一个的接到亲戚朋友的电话,不是被说就是被骂。

终于,在一天打烊之后,周佟宇打算跟大姨大姨夫谈谈关于学手艺这事。

“大姨,你看我也来了大半年了,能不能教我学学做肉夹馍这些手艺,不然我心里没底啊。”

大姨坐在一张大圆桌钱数钱,两张钱黏在一起搓不开,她吐了一小口唾沫在手指上继续数,数清楚了一摞之后才接着周佟宇的话说:“没说不让你学啊,你也是这个店铺的半个主人,大师傅做馍馍的时候,做卤肉的时候,你跟着学啊。”

“可是我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根本没时间去学啊。”

听见周佟宇的话,大姨马上停止了数钱,没好气的说:“那这店铺你有没有股份嘛,该不该做事情嘛,你到等着年底我们分红什么的,可眼下亏的厉害呢,难不成年底你愿意跟我们分摊亏空?”

周佟宇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便默不作声的去睡了。后来几次沟通,周佟宇都以这样的方式败下阵来,遥遥无期的学徒路,毫无尊严的打杂生活,还有年底无望拿到手的分红,让他倍感抑郁。

就在周佟宇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夜晚他突然收到很久之前一个女同事的微信消息,两个人就聊了起来,一来二去他把自己的苦闷也全部道给女同事。

“你想不想大赚一笔,有了钱你就好办了。”聊了半个月,女同事突然跟周佟宇这样说。

“想,可哪有那么多一夜暴富的事。”周佟宇回复到。

“你进这个群,里面有办法,我已经赚了很多钱。”说着女同事发了一个微信群的链接,邀请周佟宇进群。

群里在进行一种叫做“时时彩”的游戏,一注多少随意,压中庄家的点数,就按注翻倍赔付。

周佟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与了一注,很快赢了一倍的钱,这让他大为振奋,于是每天晚上一打烊,他便迫不及待的参与其中,那段时间他从单注开始越投越大,六千块的本钱一个星期赢回两万五,他开始不断加码。

可半个月过后,赢的时候越来越少,周佟宇不甘心就这样被套牢,越输就越想翻本,自己之前赢的钱和手里剩下的四万块钱很快就输光。

身无分文的周佟宇开始有点怕了,既不敢跟大姨说自己的事情,又不甘心自己的积蓄输的一光二净,就开始偷偷问其他的亲戚朋友们三五千的借钱,可能借来的着实不多,又都输进庄家的口袋里。

周佟宇想,来盘大的,翻本就彻,可没钱他急的团团转。

有一天,大姨把一个季度的营业额整理出来,打算拿去银行存,可凑巧大姨夫买菜的面包车翻进沟里,人受了伤,大姨急忙去了医院,临走前让周佟宇把钱看好了。

三个月的营业额,足足有六万块,在大姨没回来之前,周佟宇像着了魔一样,干活也是失魂落魄的。可想到自己这半年来在这里受到的委屈,还有自己输出去的四五万,心里一来气,带着六万块钱趁店里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去银行存进了自己卡里。

来不及回到店里,周佟宇在银行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刚刚坐下,他就赶紧打开手机,参与到押注的游戏当中。

四个小时过去了,本想着翻盘的周佟宇彻底输完了六万块钱,这会他才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一个人呆若木鸡的坐在银行的座椅上,电话响到没电他也没接,直到银行下班,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可是总要面对大姨一家人,他也只好先回到铺子里。

看着周佟宇进了店门,原本在忙碌大姨赶紧迎过去,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语气,对周佟宇说:“小宇啊,你姨父肋骨伤了,还好不严重,但是要住院,这几天送饭的事还要多麻烦你。”

这个时候的周佟宇满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大姨说什么,只感觉大姨的一脸笑容的嘴巴一张一合,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之中:“对了,小宇,我早上走的时候给你的六万块钱呢,你放哪的,你姨父住院等着用钱,这钱虽然有你一份,可你也看见了,开销这么大,这钱还要用来周转的,放心,大姨不会亏了你。”

周佟宇听到钱的事情,一个激灵,看着大姨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久才憋了一句:“钱没了”,说完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末日已经来了一般。

“丢了?你好端端的怎么把钱丢了的,六万啊,你在干什么……”

大姨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店里的大师傅和服务员赶紧上来劝,周佟宇又羞又愧的蹲在墙角里,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任凭大姨怎么问钱的去向,周佟宇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实情。

好不容易在店员的劝说下,大姨才逐渐缓和情绪,等到店铺打烊,只剩下大姨和周佟宇两个人的时候,周佟宇突然一骨碌跪在大姨跟前:“大姨,我本来想多赚点钱来着,可没想到越陷越深,把钱都输了。”

周佟宇把事情全盘托出之后,本想着大姨会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大姨并没有开口骂他,而冷笑一声,极其平静的对周佟宇说:“事已至此,我说你也没用,你入股的六万就当我还你了,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看你也不要在这呆了。”

身无分文,现在大姨又要撵自己走,周佟宇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哀求大姨:“姨,你别让我走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干,一辈子给你打杂也行啊,现在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你无路可走,我叫你过来是让你赌钱的?我不是巴望着你走正道吗?你这样我担不起责任,这样,我给你两千,算当回家的路费,其他的也都不说了,你起来吧,别跪着。”

大姨态度明确,周佟宇知道哀求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也只好同意拿钱走人。可回老家是万万不能的,这会他的事一定是全村家喻户晓了吧,怎么有脸再回去呢。

思来想去,周佟宇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表妹所在的城市,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会去哪里,他想在一个熟悉的城市从头再来,总比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容易一些。看着火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一草一木,周佟宇回忆起三十多年的生活,仿佛没有一天是自己曾经期待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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