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她悄悄地走了,乘着风。
一切都掩埋在岁月的皱纹中, 没有告诉任何人, 悄悄地走了。
姥姥她给我留下最久远的记忆来自一张还没来得及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回姥姥家,当时姥姥还住在窑洞里,院子里有一棵长势良好的花椒树。现在那个老院子留下的只剩下满地野蛮的杂草,早已不见那棵似乎只存在我记忆中的花椒树。在我的映像里,那棵花椒树当时已经结了果,青涩而单薄的果实, 攒聚在叶片繁茂的枝头,扎根在黄土高原的枝干泛出的却不是贫瘠的颜色。花椒树当时只有姥姥那么高, 蹲在土墙下, 矮矮的却不吝精华结果,也许那些年,只有上得了餐桌的植物才能获许安家在老院墙角。那一次,姥姥戴着绣花的袖套。
我住在另一个城市下辖的小镇,回一趟姥姥家得坐两个小时汽车,转三个小时绿皮火车。虽然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我家的经济和生活情况只能允许每年回一次老家,奶奶家偏多。回想记忆清晰的几次探亲,姥姥已经搬进了新的院子。
新院子也不是传统而死板的模样,回想起来,我最喜欢的是厨房灶台后面与卧室相连的那扇可爱的窗户。大人们会盘踞在火炕上,看电视,打麻将,小孩们看不上大人们的活动,就会在地上乱跑。我总会跑进厨房,跳起来看窗户后面的大人,希望有人可以注意到我。姥姥家有一张很显气质的木桌,桌子上垫了玻璃板,四处包浆的桌子唯有玻璃板下面是干净的,那里一张一张夹着一些老照片,我可以在那里见到我不曾记得的姥爷,可以见到化妆跳舞的母亲和他的姐姐们,可以见到很小的时候和一个妹妹一起傻笑的场景。据我妈提供的信息,我的姥爷是我两岁那年去世的,是气肺。我妈说第一次给姥爷上坟的时候她要求我掉两滴眼泪,我还笑着要去逮蛐蛐,死活不肯在冷冰冰的坟头前呆哪怕一秒,虽然最后大姨把上坟的糕点揣进了我的口袋,笑着说是姥爷要给我吃的。我从没有听姥姥提起过我的姥爷,她总是在那个新院子里忙来忙去,总是生活在那里。
姥姥家有养动物,有猫有狗。我不太记得姥姥家的驴,只知道我妈说她以前放过驴,然后院子里有个驴圈,却从来不记得有亲眼见过有活的驴养在里面。姥姥家的猫是后来养的,是一只小白猫,肯定是姥姥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猫鼻子上有一撮黄色的毛,前肢总是黑乎乎的,据姥姥说它喜欢往灶台里钻。小猫很瘦很瘦,我妈说姥姥舍不得给小猫喂好吃的,每次只是给它填点稀饭。这让我的几个姐姐十分心疼,我记得那时,我会悄悄地跑出院子,找我的大姨夫去给小猫买火腿肠。后来,碟子里的火腿肠被姥姥看见了,我瞧见她砸了咂嘴把剩下的半根火腿肠捡了出来,但是我知道我姥姥她不吃肉,所以火腿肠的去向也不得而知了。欣慰的是,喂过几次以后,小猫便不再怕我了,令我影响深刻的是,有一天中午,我成功地抱着猫睡了一觉。
姥姥有一个百宝盒,藏在老衣柜的深处。每次我回家,姥姥都会吧盒子揣在怀里,抱到我面前,给我展示里面的瓜子花生还有金丝猴奶糖,尽管我表示我不想吃,她还是一把一把抓到我的羽绒服兜里,甚至不给我还手的机会。据我的几个姐姐考证,姥姥只会拿出来给我和我的妹妹吃,这是姥姥家的最高待遇。我妈的说法是我姥姥不吃肉,我姥爷跟着没少受罪,她们几个姐妹也没啥机会吃肉,还是逢年过节跟着我舅舅有好吃的。但是我姥姥会把好吃的东西藏进她的百宝盒,就等着几个小家伙来家里,才会拿出来。
姥姥有一手绝活,她会做山药鱼鱼,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美味。山药不是山药,是我大姨自己种的绵土豆,经过几道工序,捏成水滴的形状,在锅里蒸好长时间蒸熟了以后,蘸着凉菜的醋汤吃,有一种通透的弹性。凉菜是老人在前一天用煮熟的蔬菜腌制的,当然蔬菜也是大姨种的。土豆淀粉的细小间隙中满溢着凉菜汤汁,热和凉的矛盾产生了美味的化学变化。我舅舅秘密跟我说,蘸肉汤会更好吃,但是姥姥不吃肉,他们姐妹几个也就没有口福了。
后来,我妈以我已经懂事为由,总会在回老家的时候让我去各种亲戚家串门,让我熟悉熟悉其他的家人,这样,和姥姥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那时的我比起姥姥家陈旧的一切,更愿意在网络上发现一些新鲜的事物,也因此错过了更美好的记忆,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悔。不久后,高考完,我踏上了异国他乡的道路,仅仅时隔一年,那个亲切的姥姥已经悄悄地褪色了。
希望这篇文章寄托我对姥姥的思念
最后编辑于 :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