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地铁,看到一个空座。当我坐下时,感觉旁边的大爷看了我一眼。我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无聊地翻阅起来。旁边的大爷很自然地问我,这个输入法怎么换成汉语?我也很自然地看向他的手机,一个老旧的安卓机,显示的输入法是26键英文。我一时没有找到如何切换,便接过他的手机仔细寻找。这个老手机的系统设计非常不人性化,切换键盘需要向下划出下拉菜单,找到“更换键盘”,点击之后才能出现切换的选项,不是很好寻找。我设置好之后将手机交还给他,大爷说了一声,“谢谢”。他说谢谢的时候我才真正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非常像马克·里朗斯在《间谍之桥》里饰演的老间谍,身材瘦削,皮肤蜡黄,说话时语气虚弱而诚恳,而且也带着眼镜,我想戴眼镜的老人应该也是读过书的老人吧。
不知怎么的,我非常希望再次帮助他。没过多久他还真的再次向我寻求帮助。这次是他没有搞清楚发短信的步骤。他将一个电话号码输入之后,不知道如何选中这个联系人,其实只需要点一下出现的人名,但他可能是被这个操作界面弄糊涂了,迟迟不能理解该如何继续操作。我跟他解释之后,他再次用虚弱而诚恳的语气对我说,“谢谢”。这时到站了,大爷收起手机,缓慢的走下了地铁。
当我到站之后,我习惯性的走向直梯,而没有选择扶梯上到地面。在电梯门将要合上的那一刹那,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他穿着白色T恤,戴着金链子,穿着黑色耐克运动裤运动鞋,身体明显发福,沿着头皮剃的短发盖不住后脑勺层叠的肉,俨然一个喝酒撸串儿满嘴京骂的老愤青模样,但却拄着一支拐棍儿缓慢地行走,一条腿明显活动障碍。我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关了一半的门再次打开,“老愤青”走进来,语气缓慢而诚恳对我说,“谢谢”。我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这样的世界无疑是美好的,但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好与坏,这两个概念是否能真的能囊括世界的本来面目呢?前不久的一件小事让我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有心怀恶念的SB存在的。那是一个雨天,我和女友骑车回往住处。我骑在前面,女友骑在后面。我们路过一对男女,当女友路过他们时回头说了骂了一声SB。后来我问发生了什么事,女友说当她经过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一脚踩进路面的积水处,水花溅起甩了她一身。那个女人在男人踩水之前明显拉了男人一下,男人一脸坏笑。在女友一声傻逼之后,那女人回了句贱人。听完之后我异常愤怒,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血腥的报复方案。真正让我费解的是,为什么会有刻意给陌生人制造不快的人类存在呢,他在恶作剧之前没有想过会给别人制造困扰么,他又是如何觉得理所应当而又以此为乐的呢。因为这件事,女友半天都快乐不起来。后来她在微博上看到类似这样的国外恶搞视频,视频中被恶搞的路人无不怒火难平。可是,这些恶搞的人,拍这些视频的人,以及爱看这些视频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也许是学日语的原因,我非常认同日本人在公共场合不给他人添麻烦的习惯。我认为这是社会整体情商高的体现,是一个文明世界该有的样子。而那些存心给别人添麻烦并以此为乐的人,其心理基础着实能够让我的大脑费解到短路。考虑到世界上有这样一类人存在,我就开始对人群心怀芥蒂了。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这件小事之后我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睛仿佛带上了怀疑的眼镜,我看到的一切真的是它表面的模样吗。这就是为什么在今天的三个“谢谢”之后我却很难发出“世界美好”的感叹的原因。
前两天看「敦刻尔克」,诺兰为了让观众能够感受到真实的战争氛围,将整个电影的节奏安排得紧张又压抑。每一个观影的人都感觉“此刻”的法国是个地狱,敦刻尔克是吞噬人类灵魂的地狱之门。看完电影我不禁思考,是什么样的人类能让世界变得如此可怕?出于对战争的兴趣,我早已对“元首”的经历以及德国东西两线的战事烂熟于心,但当“真实”的战争世界摆在眼前时,还是不由得紧张虚弱,并对不正常人格所能造成的可怕后果感到恐惧。影片结尾处,当那名英勇的飞行员被德军逮捕时,我景仰又敬佩的德国国防军也变成了邪恶的存在。有意思的事情是,马克·里朗斯在这部电影里面扮演了老船长的角色,这又不时得让我感觉跳戏。
终于绕到重点了。重点是我有了新的目标,35岁之前我要去一趟敦刻尔克。为什么是35岁?只是给自己一个期限而已。敦刻尔克之后,是斯大林格勒(伏尔加格勒),库尔斯克,或者是斯摩棱斯克,谁知道呢。在人类经历磨难和重大转折的地方感受历史的震撼,这样的想法令人兴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