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家姐妹多,不缺玩伴,所以对母亲不依恋。更何况,母亲还常做些让我觉得啼笑皆非的事。
小时候,我头上长疮,就剃了光头。母亲在我剃头前,就去了外婆家。
我好不容易盼着母亲归来,在老宅的院坝里,母亲兴奋地分糖给她的孩子们。分到最后,却没我的。看到姐妹们伸着舌头舔着糖,我委屈地哭了。
母亲说:“那是谁家的娃娃?”父亲说“是老五呀!”“哦”母亲才认出我,脸上有丝局促:“剃了头,我还没认出来呢。”接着就给了我糖果。可我手捏着糖果,嘴里却在抽噎。心里却在想:“她不爱我,我是一定是捡来的。”
一个夏天,我和几个小孩实在太热,就跳进井里洗澡。那井水是多么爽啊!身子浸在水里,透心的凉。好像赶走夏天,迎来三月。
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泡温泉"的我们,被跟踪而至的母亲骂骂咧咧地从“温泉”中拎起,扔到岸上。每个人的屁股上都挨了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就听到母亲说:“井神啊,你不要怪娃娃,娃娃不懂事”。那神秘的气氛,吓得小伙伴们毛骨悚然。“我暗想,有吗?怎么没把我们抓住?”母亲祈祷完,还找来香蜡,插在井边,点燃,让我们跪下念:“井神啊!不要怪娃娃们,娃娃们不懂事,下次不敢了。”连念三遍,念完,母亲让我们起来,我们转身便钻进林子里,倚在竹脚边,看着母亲拿起原先放在井边的木瓢,一瓢又一瓢往外倒水。
我和母亲产生隔阂,还是在一次莫名摔跤后。
有一个晚上,灯火如豆。也许是灯光的朦胧,让我越来越兴奋。我和姐妹们围在母亲床前打闹。
也许是太晚了,母亲做了一天的活,很疲倦。可我们哪知道父母亲的辛苦。只顾吵闹,在屋子里叽喳着。母亲突然一挥手,我正在她床沿,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我爬起来,甩开母亲来扶我的手,委屈地扭头就走。
从此我的嘴里,便没了“妈妈”二字。那时候的我,发誓不再叫她妈妈。我甚至想,我一定是捡来的。那段时间,不管母亲怎样给我套近乎,我都把脸转向一边。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母亲让我跟她去姨家,我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她的嘘寒问暖,被我当作耳边风。一路上,我看着路边小草,孤零零的,就像我当时的心境,心里更酸了。
到了姨家,我在门外和几个小孩子耍,听着屋里母亲和姨说:“我家老五一个多月都没叫我一声妈了,那语气里充满忧伤。”其实,我心里也憋得慌,可一想到母亲推我的事情,我的心又硬起来了。“就是不叫你”。我暗暗地下定决心。
回家的路上,我边走边摘路边的鱼秋串花,那绿莹莹的花瓣让我爱不释手。
母亲看着我手里的花,也弯下腰,摘了起来。一会儿就一大把花举到我眼前。我心里一激动,就叫出“妈”来,母亲当时眼圈就红了,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等我这一声“妈”,不知等了多久。她一把拉着我的小手,暖暖的气息传到我的掌心,到达心里。那一刻,我感觉到夕阳暖暖地照着我。就像母亲那双温暖的手。
尽管这样,但对母亲的依恋依然很淡,就像三月的桃花香,淡淡的,伴随着我的成长。这种感觉一直到我出嫁后。
我的婆家要翻过三座高山,过二条小河,再上坡顶,太阳直射的地方。
每次回娘家,都是满载而归。土鸡蛋,各种疏菜,母亲都给我装满一背,然后自己背着,一路上,和我聊些家常琐事。我看着夕阳下的母亲,脚步虽健,口齿清晰,但头上几根花白的发丝,却为夕阳下的她,增添几许苍老。我要接过背篓,可母亲不允,说“这一点都背不动,那怎么行?”我只好作罢,任由母亲送到家门口。
到家后,满以为母亲放下背篓会住一宿,可母亲借口家有孙子孙女,说啥也留不住。我知道母亲这脾气,只好任由她转身。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我的泪出来了,泪眼朦胧中,母亲瘦小的身子渐渐地远去,终于消失在夕阳下。
也就在那一刻,我想起年少时的任性,对母亲多次的误解,和眼前母亲的千里相送,我的泪不争气地往外流。
都说“养儿才报父母恩”,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含意。
都说父爱如山,那么,母爱呢?似水,弯弯曲曲,时时刻刻都围绕着儿女们的成长,似冰山雪莲,晶莹剔透。这就是母爱,我们终身为之悍卫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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