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
读完这本《追风筝的人》,那种悲伤而断断续续的旋律一直在我耳边凄鸣。我闭上眼睛,触目的文字变成了一幅幅斑驳的画面,在脑海中拼接。而我感到最心酸的一帧,就是这句刻在他们一起长大的石榴树上的一行字。
很多人将这本书理解为不断传递的救赎,哈桑救赎了陷入深渊的阿米尔,让他走出了曾经困厄住自己的愧疚之笼;阿米尔又救赎了哈桑遭受屈辱的儿子索拉博,做到了哈桑所说的“为你千千万万遍。”
或许正如书中想要传达的一样,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即是真正的获救。
但我总觉得这本书不止于此。救赎一词并不能抹平我的那种悲怜和沉重,我溺于他们故事的遗憾与惨淡,我为哈桑哀鸣,我也为支离破碎的美好纯真而神伤。赎罪与成长是这本书所要表现的主题,哈桑的牺牲与不幸,成了让阿米尔醒悟的契机点。他从梦中惊醒,独自坐在桌前,用羽毛蘸墨,在泛黄的纸页上写字: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后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放下笔,阿米尔或许会听见父亲拉辛汗的声音,那句“那里有你再次成为好人的路。”
于是他收拾行囊,重返故里,开始了救赎自己的路。
可是救赎这个词让我想起电影《大鱼海棠》中的一段台词:“我告诉你什么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最后你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或许卡勒德·胡赛尼也觉得阿米尔弥补了曾经的过错,得到了解脱,微笑的表情牵动着他被愧疚圈套的嘴角,放下了背负了二三十年的沉重包袱。
阿米尔或许游离在陌生的街,悲伤和茫然排山倒海地朝他袭来。他还能找到曾经和哈桑的童年吗?
在我看来,似乎并没有。
他再也拾不起失去的友谊。
我有些理解阿米尔那种对哈桑愧疚却无法挽回,只能以更多的报复祈求哈桑可以反抗的纠结心理,但却无法认同。他捉弄哈桑,面对哈桑对友情的无保留付出,面对哈桑的正直善良,面对哈桑得到的赞扬与欣赏,他被心中的懦弱于不平击垮,一边羞怯于面对自己的胆小与袖手旁观,一边又仇视着似乎比自己优秀的哈桑,这种内心的不平衡致使阿米尔只能以自己的少爷身份做出伤害哈桑和他父亲的事情。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阿米尔的现实写照。学习生涯的暗自较劲,职场上追逐落败的不甘,他人的一踩一捧,一次又一次,亲密的友谊出现了裂缝,再加上几句挑拨与蜚语流言,不经意的时候,相安无事的平静镜面就被击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最复杂而深刻的,但同时也是最脆弱的,正巧应了那句“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也许稍不留神,一段珍贵的情谊便逝去。但也正因为美好而易失,才更值得珍惜和爱护。
《追风筝的人》不能忽视的还有背叛,我们所说的弥补都是建立在做错事情的基础之上。阿米尔的父亲拉辛汗曾告诉阿米尔:“世间只有一种罪,那就是盗窃,其他的一切罪行都是盗窃的变种。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了一条性命,你偷走了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你夺走了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了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了公平的权利。”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但有些可笑的是,他们父子俩都犯了这种罪。拉辛汗背叛了自己重视的仆人阿里,阿米尔背叛了自己的忠实的仆人哈桑。而不论是拉辛汗和阿里还是阿米尔和哈桑,他们都是一起长大,曾经他们拥有的友谊超越了尊卑地位,曾经他们也因为尊卑失去了友谊。
作者竭力想表现出的美好,却掩藏不住背后让人深思的残忍。拉辛汗与阿里的妻子偷情,却不敢面对,剥夺了阿里和哈桑的知情权,可是试想一下,就算阿里和哈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难道他们能将武器对向自己效忠的少爷吗?最后只能忍受,甚至是哈桑知道阿米尔是自己的兄弟又能如何呢?依旧是将自己摆在奴的位置听候少爷差遣不是吗?就算哈桑知道阿米尔少爷欺辱他的原因是被目睹他被侵犯而没有挺身而出的懦弱所折磨,是父亲一直夸奖他人而心中产生愤愤不平与妒忌,是除了优越身份外一直找不到优于哈桑的自我否认,那又能如何呢?哈桑依然会心甘情愿地被阿米尔欺负,因为尊卑一直常在他心,不管阿米尔做什么,都是哈桑心中值得尊敬敬仰和效忠的少爷,他愿意一直为他千千万万遍。
《追风筝的人》还提到了战争,最清晰而强烈的对比莫过于对喀布尔的前后描写。曾经的天空,没有烟雾和尘土,如蓝色宝石一样嵌在头顶。空气中飘着烤肉的味道,耳边依稀传来远处商贩兜售的叫卖声。阳光细洒,被树叶切成一束束散落在地上,微风摇曳,婆娑的石榴树荫下或许还会有两个相依的影子微动,偷听着《沙纳玛》的故事。是那么的惬意而舒心、美好而宁静。
而经历了战争,“在阿富汗,有很多儿童,却没有童年。”街道边成群的乞丐伸着手,举目四望,满是弹孔的墙壁,无人认领的尸体横亘路边,散发着阵阵恶臭,荒芜的草木、扬起的尘土和此起彼伏的呻吟声,甚至空气中都弥散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战争断送了哈桑幸福的后半生,抢走了索拉博幸福的家。
读罢,跳动的画面又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这次是明媚宁静的午后,在一棵石榴树下,哈桑和阿米尔在教索拉博放风筝,他们的妻子一边欢快地聊天,一边将竹筐里的菜肴摆放在白色的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