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大约二年级,老师跟我说蝴蝶的一生很短暂,大概只有一个月左右的生命,我很难过,回家告诉妈妈,她说,是啊,不过你要知道,它们用尽一生活得美好,是美丽的生命。”
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一个努力战胜恐惧,战胜自己,在当下的生活里尽力活下去的故事,但同时它又不单纯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它有一个忧伤并且无可奈何的现实命题。它让你直面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你了解在疾病面前,你有多少不可控制。你除了接纳当下的自己,勇敢地去面对现实,还有多少是无能为力。看得内里波涛汹涌,但这样的故事,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遥远。昨晚吃饭的时候,朋友说她的父亲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只是她喂他吃饭,替他穿衣时,他呶呶的嘴巴,笨拙的模样让她想起儿时的自己,然后难过地无以复加……
《依然爱丽丝》,摩尔阿姨凭借此片夺得了奥斯卡的桂冠,她的演绎充满张力,无懈可击。她将这样的一个在生命的巅峰时刻得知自己罹患了阿兹海默症(老年痴呆)后坦然面对未来人生的女性状态呈现出来。没有用力过度,摩尔的表演给人一种时光倒回之感,仿佛是一只已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享受生命的蝶,慢慢将身体的痛感包裹成一个蛹,退回到生命的初始,回归性的演绎,全在细节的拿捏里。从得知病情后的张皇失措,在城市里奔跑时迷了路的不知所措,在课堂上被学生质疑的尴尬无奈,在女儿的演出现场没认出她的困顿迷茫,直至在家里找不到厕所的彻底崩溃……病情一点点恶化,爱丽丝像是困兽一般陷入人生的窘境,放弃你骄傲的生命是一种勇气,活下去也是。
当你得知你这一生一直努力去拥有的东西会在你猝不及防的短暂时间里被剥夺得彻彻底底,你最引以为傲的才智,语言天赋,你与所爱的家人的每一个美好的记忆……更糟糕的是你将完全丧失对自己的控制,不止是简单的失忆,而是失去了全部生活的能力。爱丽丝说如果是癌症,也许我会庆幸。这句话那么短,听着却那么疼。我似乎能够理解这样的灾难对于人来说是多么可怖的事情,如果是癌症,我们还可以用力去争取去抗争,而不是像这样完全丧失了意识和能力。这样的尴尬处境,也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了解,当初有多风光,多完满,后来就会有多痛苦,多沮丧,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座瞬间失守的城池,一下子输的丢盔卸甲,满目疮痍。那种痛感别人是无法理解和体会的,即使给你全世界的爱与关怀,但毕竟一切最终都要被清零。
但她仍然一边挣扎,一边丧失,一边融入,一边迷失。她试图与过去的那个自己保持联系,在所剩不多的时日里,积极地配合治疗,吃药,健身,在意识尚且清醒的时候记录下最重要的讯息,努力做拼写练习,在手机里和电脑里记录存储,强化记忆,提醒自己,甚至理智地录下视频告诉未来的自己,真到了不能自已,也可以选择离去。想起爱丽斯在演讲时说的那段话,失去的艺术并不难掌握,很多事情看上去都终究会失去,活在当下,不要被击垮,不要为了去掌握失去的艺术而把自己击垮。这才是最不容易的,不是么?我合上眼,耳边是电影里的音乐,并不太汹涌,只是想象着自己退回到最开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