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街角的灯笼在二月末的晚风里轻轻摇晃,像一团团褪色的朱砂。母亲踮脚摘下最后一盏时,檐下的春雪恰好融成水滴,在青砖上洇开半透明的花瓣。年节余温还留在晾衣绳上,那儿飘着新浆洗的蓝印花布,带着阳光与皂角的清冽气息。

我总以为年是一列轰隆的火车,载着爆竹碎屑与压岁红包呼啸而过。却在表妹发来的视频里看见,幺舅推着自行车穿过元宵灯市,后座载着穿杏色毛衣的姑娘。他们经过的糖画摊子正流淌着琥珀色的光,拐弯时车铃铛惊起一串红气球,像从旧年历里飘出的句点。

菜市场东头新支起三四个早点摊,蒸笼掀开时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卖糯米糍的阿婆把皱纹笑成菊花瓣:"试试新熬的桂花蜜?"远处工地打桩声与麻雀啁啾此起彼伏,钢筋水泥在晨光里舒展成藤蔓。隔壁五金店老板哼着小调擦拭招牌,那只总蜷在门槛的虎斑猫,今天破天荒追着蒲公英绒球跑远了。

暮色漫过窗台时,我翻开被茶水渍晕染的笔记本。某个雨天随手记下的"DeepSeeK"依旧躺在角落,墨迹被岁月泡得微微发蓝。或许有些谜题本就不必解开,就像此刻檐角悬着的冰棱,正在暮色中默默生长成水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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