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谁知道呢？昨天晚上，她过来找我唠嗑。说她儿子在外面又欠了一屁股债，打电话说这几天回来，让她给张罗点儿钱。她跟我说，手里头还有点儿钱，辛辛苦苦这些年攒下来的，想留做棺材本儿，不想给儿子拿出去败活去。可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不济也是心疼。我就跟她说呀，趁着体格好，年岁也不是太大，不如找个有条件的老头得了。都熬这么些年了，也该到头了。她就说呀，哪有那么相当的，找不相应，让人家又打又骂的，成天给人家端屎倒尿的，再看人家儿女的脸色，犯不上。我就提到了你。我说，要不是你的几个儿子拦着不让找老伴儿，你们俩正好成一对儿，知根知底的。她听了，也没说啥，呆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谁成想她竟然就喝药自杀了呢！”
老张头听得心里一阵发紧，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这王婆子，一定是对生活一点儿指望都没了，才想到了自杀呀。是儿子逼的？是对他老张头的期望落空了？如果，如果自己坚定一点儿，答应娶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寻短见了呢？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已经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再次看了看她青紫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痛苦？还是把一切都抛开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心如死灰的时候，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痛了吧？再看她穿得齐齐整整的，一身新衣，脚上的新鞋是一双她亲手纳的千层底。洁白的布鞋底，黝黑的绒布面，提示着她曾经是一个贤良勤俭的女人。可惜福薄命薄，男人早亡，又没摊上好儿子。她把自己准备得如此周全，一定是下定了决心赴死啊。
王婆子的儿子到家了，从大门外开始便放声哀嚎。紧接着，几个闺女和其他亲戚也到了，里里外外，哭声一片。一些年长的人开始帮忙张罗丧事如何办理的问题。老张头默默地转身回家。他是她什么人呢？什么也不是。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的心里实在堵得慌，说不出的一种感觉萦绕着他，让他四肢发麻，脚下无根，脸上的肌肉一阵一阵地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