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半仙、半妖、半佛、半魔,而我,是半鬼。
“你为什么要扮鬼啊?难道吓人很好玩儿吗?”她托腮看着我,说话之间下巴一顿一顿,模样可爱。
“不是扮鬼,是半鬼啊,你的脑袋是不是装错了输入法。”我没有说话出口,只是一副关爱懵懂少女的样子,眼神清澈。
成为半鬼,非我所愿。
今晚,我在街上游荡,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也没办法告诉别人,我只是个半鬼,人没法轻易看到我。
然后,我在深夜里遇到了她,她一个人也在夜里游荡,暗黄的路灯拖着半截影子,若隐若现、似醉非醉。我站在一边,任由她垂头丧气的走过,之后接着在这个城市游荡。
在晃到第三圈时,我又遇见了她,坐在楼顶,晃悠着双腿,几罐啤酒零散在旁边,看来已经喝了不少。
我轻飘飘地从侧面飘上了楼顶,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此时,我居然有些感激成为半鬼之后这一奇特的功能,好像武侠剧里的高人一样,只不过比他们潇洒飘逸。
我轻手轻腿,不碰到周围的事物,若是把好端端一姑娘吓得掉下去了,我的罪孽可就深了,估计得花上百年来救赎。
“喂,姑娘。”我接连叫了几声。
她迷迷糊糊地回过头,扒拉一把乱蓬蓬的头发,哈了一声。
“千万别冲动......”我努力稳定着她的情绪,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劝人别轻生的话。
“你要是跳了,你的父母怎么办......”
......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要珍惜你的生命啊。”
人在紧张的时候脑子总是短路,没想到我这个半鬼也不例外,初中时期思想品德课本里的话都想起来了。
她又哈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半勾着腰,一副关爱傻子的眼神。
“嗤~傻瓜。”她大笑道。
我坐到她旁边,看着她喝酒,她的旁边有一个帆布包,挂着一个猫咪的吊坠。
“喏,一起喝。”她递给我一罐啤酒,见我迟疑不接,又催促了一声。
唉,生前酒量不佳,出尽百丑,死后还怕什么嘲笑。
我接过了,开罐豪饮,半瓶下肚,醉意熏熏。
她又开了一罐,要与我干杯。
“可惜没有小龙虾,只能干喝酒了。”我嘟囔了一句。她也表示赞同。
“哪来儿这么多酒啊?”我质疑一个小女生怎么能扛着一大包啤酒上了十三层楼。
“抢的,干杯。”她喝完又是大笑。
这姑娘是不是个疯子啊?
......
“都他妈的是骗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又是熟悉的台词,都已经烂大街了。
“想不想看我吓人?”我酒意正浓,行事更为大胆,拉起她就冲到了对面,具体怎么上的楼忘了,不过感觉很快。
“你待这儿别动。”我左腿绊右腿走到那女人身后,开始大叫。
“你跳啊,快跳啊,我都等好久了,哈哈哈。”
喝了酒,就是爱胡言乱语。
女人并没有理我,嚎叫着一大段耳熟能详的词。
小女生环抱双手,斜倚在墙角,似笑非笑。
我觉得有些丢脸,于是走到楼边,跳了下去。
楼顶一片寂静。
然后,我又飘了上来,直视准备轻生的女人,我问她,人生是不是充满了惊喜?
她开始尖叫,就跟那些口红掉进了洗脸池、指甲油涂了一半发现空瓶的女人一样,只是此时是另一种惊恐的方式。
小女生看着女人跌跌撞撞地下楼,一脸不屑。
好了,第四十八个了,还差一个,还剩一个小时。我拍拍手,有些无奈。
“要不要接着喝?”小女生问道。
我摆摆手说,你该回家了。她笑着说,难得看一回这么高难度的吓人,意犹未尽。
还好,她喝醉了。
我们坐在天台上,她缠着我问,为什么扮鬼?
我不打算再瞒她。
“我是鬼,确切地说,我是半鬼。”
“那我就叫你小半吧。”她歪着脑袋,食指点着脸颊,无厘头冒出这么一句。
“一个多月前,我死了,不过你别害怕,酆都使者说,现在排队的太多,我要是想去得先等一等,不过在这一段时间,我可以做一些好事,救人。使者说有好处,不过他也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那你救了多少人呀?”
“唉,四十八个。”我叹了口气,有些怀念活着的时候,“活着真好,连风都是温和的。”我伸手摸着风,久久不愿放下,说真的,我后悔了。
她也跟着叹气,感慨地摇头。
“马上就一点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我这半鬼也该成鬼了。
她走了,帅气地将包顺在背后,给我留了几罐啤酒。
算了,先喝吧,一会儿该去哪儿就去哪儿,烟消云散也好、永不轮回也罢。我躺在天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回知道,原来半鬼也是会累的。
“诶,我的头有点痛,他们怎么都是一副关爱傻子的眼神?白衣天使要给我打吊针......”
三个月之后,我支着拐杖能溜达了,真的,风都是温和的。
“小伴,要不要一起去吃小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