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温暖，微风不在，美好得让人身心舒畅。我本来是和厂里其他几个姐妹一起去庆祝二十岁生日的。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谁又能预知未来呢。
我们都是活在未知里，有时候我们努力想要跨越阶层，改变命运，但谁又知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呢。
成风来了，他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眉宇间打了结，凝聚着浓的化不开的愁绪，就像盒子里受了潮的鸡精，怎么戳都黏在一起分不开。大概是又吵架了。
他说快过年了，我想安排你和我妻弟见面，可以的话结婚吧。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看见了，我有儿子和女儿了。
再怎么样也要过下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都是非黑即白的。
听着他沧桑的声音，看着他忧郁的表情，我说我们去山顶看月亮吧。
我们打包了一些吃的，还有几瓶酒。以前我是不喝酒的，成风说女孩子喝酒不安全。但是今天我说我想喝。
后来我喝多了，只记得是他送我回家。后面的事情其实我记得模模糊糊，我只记得他说要回家，我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还主动抱了他，我一直觉得他对我是有情的。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那一刻，或许是酒精唤醒了身体里原始的冲动，他忘记了自己屋外的凡尘杂事。我忘记了自己未婚，即将相亲，然后发生了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
虽然往后的日子一切如常我们都没有提起此事。我们可能都默契地认为结婚了就安全了。可是问题就在于，新婚那夜，我是那样渴望王亮宇来做点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全了。
但是他没有，他说我们刚认识，还需要了解。
他很淡定地睡在我旁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我想做点什么，但是我忍住了。
20岁的姑娘，柳眉杏眼，虽然脸上带点高原红，但是肌肤雪白，眉眼娴静，你竟然熟视无睹。我也赌气地睡了。
很久以后我明白了，他其实还没有放下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他没法改变家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说服不了对方让步，只能委屈自己。他在无声地对抗父母，对抗那些古老的思想。
05
晚上王亮宇打电话过来，“你怀孕了？”
我其实不想接，但是还是接了，我嗯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从此我们都戴上了无形的枷锁，画地为牢。
流掉孩子以后我推迟了去跟王亮宇汇合的时间，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我又能说什么，我独自忍受了这一切的伤痛，但是没有人可以诉说，可以理解和支持。
我甚至都不能告诉自己的母亲我怀孕又流产的事情。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王亮宇的姐姐来看我，我告诉她，我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她看起来很难过，她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前三个月最要紧，一不小心就没了。但是她还是很认真地照顾了我一个星期的吃喝。
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和成风的事情，或许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孩子。毕竟我们都有着十岁的差距，她和成风同年同月就差同日了。那么巧合的美好，真是令人羡慕。
但是我知道他们经常吵架，每次吵完架，成风总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完一包烟。
年少不懂爱，以为彼此就是一切。放弃了学业一起出去打工，把老人的怒气磨掉了，回家结婚，生孩子，貌似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谁又能看得清生活的真相，未雨绸缪的准明天呢。
年底的时候我希望王亮宇回来接我去他那边，但是他没有回来。他说公司还有一些事情，过年不放假。
我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件事很难容忍。我很想告诉大家一切，但是我没有勇气。三个家庭，三家人所有的悲喜荣辱。
过完年我去了王亮宇所在的城市，他接了我，但是他给我租了房子，他自己住宿舍。
工作了半年，我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他从不主动约我。即使我约他，他也是冷冰冰的。连一点初见时的温度都没有，大家都喜欢“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却不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们过得连普通的情侣都不如，就像两个陌生的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唯一的好处是我认识了大城市，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很有趣。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生活的更好。
这让我的很多想法都改变了，我觉得我前面二十年吃饭，睡觉，干活的生活太苍白，太荒凉了。
他始终都不愿意碰我，有一次我无意中听他的一个朋友说起，他之前是有女朋友的。他之所以没有跟家人说是因为对方想让他做上门女婿，碍于双方家长的压力，他只能分手。但是我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没有人告诉我。
我想或许他的别扭和这有关系，或许他也怨恨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我关于这件事，我觉得在他的世界里我或许已经出局了，所以我觉得我该离开了。
回家以后到了过年他倒是回来了，婆婆也整日明里暗里暗示我们想要抱孙子。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像往常一样，睡在我的旁边，我们盖同一个被子，但是背对背的距离好像遥远的无法估算。
马上三年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我不能再作践自己了，大好的青春在流水的日子里这样过去了。挂着妻子的名头，忍受着各种催娃的压力。
我们都忍受这内心的煎熬，夜深人静的仿徨和徘徊。
既然没有人愿意捅破这层纸，没有人愿意做出改变那就我来吧。
我打电话给王亮宇，我想离婚，他脱口而出得好，让我多少心塞了下。我们约定年底离婚，我已经想好了。扯好离婚证我就离开家乡，我再也不愿意耳边传来各种闲言碎语。
除了那次，其实我和成风是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但是依然有很多风言风语，如果大家都知道我离婚了，那泡沫星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在这样一个地方离婚的女孩子是没有颜面的，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那开过的黄花菜，要么被摘下来吃掉，要么在地里烂掉，再也不会有晒干，拿在集市上讨价还价的机会。
06
王亮宇明天就回来了，我们马上可以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了。
我其实觉得在这段婚姻里面我们都是受害者，但是不知道该怪谁，好像大家都没错，好像都有错。
这两年成风也日渐沉默寡言，和姐姐的婚姻依旧争吵不断。我想我一定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是我们都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
离婚以后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想重新开始。找一份简单的工作，努力挣钱，认真生活，然后学一点技能。
没有人为你的未来背书，即使他们护佑了你所有的往昔。脚下的路和面前的山都是需要自己去跨越。我从来没有恨过，成风或者王亮宇。
就算我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我想这三年的煎熬已经惩罚过了。没有人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小错误而赔上一辈子，我还年轻，我该选择自己的路。
希望从此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我们各自光明，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