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彷徨

    风先生走进熟悉的高楼,大楼里时刻飘散着的消毒水的熟悉味道开始向他袭来,当消毒水的味道充满整个鼻腔,走到电梯门口的风先生才感觉到心里有某个地方,一块石头轻轻落了地。

  电梯在往上走。 数字在不停的变换。五,六,七……十三……,终于在23楼的位置电梯停下了。风先生从大衣中抽出左手,用食指在电梯按钮上轻轻按了一下往上的按键,又把手放回大衣,继续盯着显示屏上不停变换的数字。十九,十八,十七……十。

  叮铃一声。按键上的红灯熄灭。厚重的电梯门慢慢打开。收回目光转向电梯内狭小的空间。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倒映着风先生模糊影像的不锈钢壁。迈开步子,进到电梯内。手指不加思索地按下按键上有着二十数字的按键,他感到意外,又立刻释怀了。这是来自身体的记忆!他伸出手。在那颗亮着红光的按键上停住,轻轻的抚摸着。先是用食指,然后所有手指都加入了抚摸的过程。这颗按键就像他沉默的恋人一般,享受着风先生温柔的抚摸。叮铃一声。电梯门又再次打开。是熟悉的景象。墙上的白纸开始唤醒久远的记忆。一次次风先生在这里出现。满带笑容。经过这张白纸,轻轻敲响里面不时传出愉快笑声的铁门。门内仿佛有无尽的极乐一般,太过欢乐!无数次,站在门外的风先生总是满怀期待。于是又迫不及待的再敲了一遍铁门。门内停止了欢笑,传出温柔悦耳的声音。“谁呀?”  “我!”在风先生简单响亮的回答过后,门内再一次发出更热烈的笑声。紧接着脚步声开始从门内传来。铁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小口,昏黄温暖的灯光也从这小口倾泻而出。随着小口的变大。倾洒而出的灯光也越来越多。将门口照耀的一片光亮。黑暗也消失于无形之中。门内一个曼妙的身影带着笑容。用聪慧的眼光将他打量个遍。然后慢慢转过身去。满身风尘的风先生也从容快活地将步子迈入屋内。门再次被关上。黑暗又再次席卷至铁门外。门内依旧笑声不断。有喝不完的美酒。说不完的趣事。美好蔓延在整个房屋中,蔓延在每个角落。屋内满是幸福,屋外满是黑暗与残酷!二者被一道铁门隔绝,仿佛两个世界!

  再次关上的电梯门,将风先生从往事中拉回到现实。封闭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风先生与已经熄灭的电梯按钮。他想逃出去。逃出这狭小的空间,想逃至那扇铁门那里!想用力敲门,想听到门内的欢笑声,想看到昏暗温暖的灯光与曼妙的身影。想看到……  但他知道这一次,无论自己如何用力敲打铁门,如何在用力叫喊,铁门也不会打开!再不会有欢笑声,再不会有方案昏暗温暖的灯光与曼妙的身影,再不会有……

    他们走了,离开了,再不会回来了,这所拥有的一切在不属于他了……

  他开始害怕!害怕那扇门 !害怕那扇门内会再次传出的笑声!害怕会再次出现昏暗温暖的灯光与曼妙的身影!害怕会再次……

但,真正害怕的?是没有他的位置!

  也许某天,一切都会再次重演,笑声,灯光,身影,里面的人在等待着某人敲门,但,他们等待的人不是风先生。风先生也没有敲门的资格,因为不属于他了。!

  风先生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苦,酸苦得让他直想落泪,可没有眼泪流出,闭上眼,再睁开,睫毛上粘有极少的泪水。风先生从十八岁开始,就再没流过眼泪,他不明白他的眼泪为什么这么少!每次当他难过时,受到重大打击时,他需要它们时,却找不到它们,得不到它们。任凭他如何努力。却迟迟不见它们的踪影。只有极少的泪珠沾湿了睫毛。流泪并不代表懦弱,那只是一种感情的宣泄,释放。他深刻地明白这一点。可上天并未给予他怜悯,没有给予他所想要的眼泪!他也因此无法彻底痛快的大哭一场。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也只能深深的,深深的藏于心里某个角落。他只能带着它们一同进入坟墓。最后,懂它们的,只有他!

    风先生不舍得将手指离开带有二十的电梯按键,手指开始上移,继续上移,终于在最上面那颗按键上停住,轻轻按了一下,电梯立即运作起来……

    风先生离开了电梯,到达了顶楼,夜很深了,楼顶很是寒冷!风先生裹紧了大衣,又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一瓶廉价的烈酒,烈酒带有身体的温度。轻轻打开瓶盖,烈酒的酒味扑鼻而来,贪婪的吸允一口,身体也为之一颤,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酒气进入温暖的身体。没有好转,无论是心情还是身体!

  干咳了两声,风先生将酒瓶抬起,高举过头。“敬你们”,他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平静地说道,然后狠狠地喝了一口烈酒,酒一进入身体,寒冷也不敢再来侵扰了。

  天空中明亮的月悄悄从黑云中探出了头,仔细看天空中并不是只有黑色。而是一种深沉的黑蓝。在这黑蓝的背景中。有着数量繁多的星辰,遍布整个天空。他们有的紧挨着彼此,有的却在相隔甚远的某处,独自闪耀着。地上的城市依旧璀璨辉煌。车水马龙,但并不吵闹。

  喝醉了的疯先生在楼顶肆意的放声歌唱,舞蹈。他慢慢靠近楼顶的石台护栏。翻坐上去。看着脚下耀眼的城市。又喝了一口酒。城市还是如初次所见那般可爱。“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一无所有的人。” 风先生微笑着说道。他也许是对这个城市说的。也许是对某个求而不得的人。然后他沉默的看着身旁石台护栏上被水泥浇灌着的鹅卵石,久久入神。他回忆起了他的人生,过去那些所受过的褒奖,屈辱,成功,失败。他把它们一件件排列组合,然后小心仔细的游览。很快,他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定论。他将这个答案小心的包裹着,在脑海中悄悄窥视着。他希望还有其他的答案出现,或这个答案中还包含着新的东西。良久,他又满意地笑了起来,将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从这里飞下去,会有人哭吗?”他首先想到了父母,然后是朋友,同事,每一个产生过交集的人都想了。可只确定了两个人,爸爸!妈妈!其他的人不太确定,或许会或许不会。想着想着,眼皮开始变得沉重。风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从护栏上翻回楼顶。酒精开始发挥了作用,手脚开始沉重,眼前一片模糊,通的一声峰先生栽倒在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蓝的天空渐渐变换出更多的颜色,太阳也替换了月亮的位置,温和的阳光开始照耀着大地,照耀着风先生的脸庞和他沉重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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