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渠邊開满了金盏花。
從沼澤邊缘,防蟻的紗幔上
昇起白鷺一樣的翅羽。
細雨中,枯萎的青薹又大片大片緑了,
仿佛薄霧和雲母。
假如我將死去,我願意
死在一個雨天——
連綿的雨,缓慢的雨,讓你看不到儘頭的雨。
無論一個多麽小的葬禮
爲我舉行,我祇希望,那一刻,雨不斷從天空中飘落。
前來送行的人,必須慢慢地,深思地走來,
如同走在沼澤邊缘。
早課抄了倪志娟翻譯的美國女詩人瑪麗·奥利佛的詩歌《馬倫戈》。我不祇一次抄讀过瑪麗·奥利佛的詩歌,我覺得作爲詩人的她與自然有着與生俱來的親近感,她的詩歌也以抒写自然而著稱。我毫無理由地喜欢這首《馬倫戈》,在她的筆下,死是再自然不过的一種生命現象,而那連綿的,緩慢的,看不到儘頭的雨,不正是她的意識、她的身體與自然交汇融合的明證吗?與奥利佛相比,我覺得我是一個迷失的人。
十月的最後一天,依然早早起牀。昨天晚上睡得早,也睡得好,幾乎没有做夢,或者做梦了,醒了就忘記了。今天高一年級要文理分班了,對於孩子來説應該是一件大事,至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這次文理分班將关乎絶大部分孩子未來的發展,用一句很官方的話講,這或許就是一次“人生規劃”吧。雖然貌似與我無有什么関聨,但畢竟我還是一個讀書人、教書人,還記得鲁迅先生説过的那句話:無儘的遠方,無儘的人們,都與我有関。
今天是周二,早課照例是語文的晨讀時間。昨天就把今早上的晨讀編好、印好了,六點五十前到辦公室時,好幾個班的語文課代表已經把各自班級的晨讀材料查好發下去了。雖然下午就要分班了,但晨讀依然按部就班進行着,每間教室裡依舊傳出朗朗的誦讀聲。我喜歡這樣一種恬然自適的格調,沉得住气,稳得住架,别慌了心神,亂了陣脚。上午的两節課也上得波瀾不驚,順風順水。課前孩子們講讀《論語》也没有絲毫走樣。我很感動,我也很難做到這樣淡然且坦然。
我很慶倖自己的選擇,我實在不知道除了教書這個職業外,還有什麼我能做得更好。當人們對教師這個職業評說不一之時,恪守住自己作人的底線,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兒,把自己能夠做好的事兒盡力做好,內無愧於心,外無愧於人。播種了,不一定要企求收穫;但不播種,一定不會有收穫。夫子“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應該是很好的座右銘,殉道應該是一種高尚的追求,也是一種高尚的人生況味。
突然想起了孔雀。很多人都覺得開屏的孔雀是漂亮的,可我覺得那漂亮的背後是醜陋無比的光禿禿的屁股。我倒是覺得不開屏的孔雀反倒能給人一種期待的美感。踏踏實實地做好自己的事兒吧,別總是太過張揚,你看那開屏的孔雀就是太過張揚,一不小心把自己醜陋無比的、光禿禿的屁股露了出來。
當自己感到疲累時,是不是可以騁目遠眺,看看藍天、青山、碧水;當自己感到無奈時,是不是不可放飛思緒,想想昨天、今天、明天。
最早喝茶是剛上班時,算起來也有近三十年之久了。說實話,那時喝茶絕對是因為職業的緣故。三十年前,師範學校畢業,回到小城中學教書。辦公室裏的小字輩,理所當然地負責辦公室裏的一些勤務性的工作。地面每天早上掃一遍,桌面每天早上擦一遍,只有辦公室裏那兩隻大磅的暖瓶每天上午要兩次打滿開水,每天下午也要兩次打滿開水。辦公室裏的幾位前輩教師的辦公桌上,除了排擺得有序齊整的教科書教案和學生的作業外,都格外引人注目地擺著一個碩大的搪瓷缸子。只要不去上課,他們就會沏上一杯濃茶,一邊看書備課寫教案批作業,一邊滋溜滋溜地喝茶。那時對茶的認知基本是空白,而且那時年輕還沒有養成每天經常喝水的習慣,就更不要說喝茶了。慢慢地在前輩教師的漸染下,也準備了一個大搪瓷缸子,在打來開水給每位前輩的缸子添滿水後,也把自己辦公桌上的缸子裏添滿水。如果記憶沒錯的話,就是在那時,開始了我對茶從不到有知,從知之不多到知之較多的歷程。三十年過去了,大搪瓷缸子早已換成或瓷或陶或玻璃或白鋼的水具;茶也從猴王茉莉花茶漸次到現在常喝的龍井、太平猴魁(綠茶)正山小種(紅茶)武夷岩茶……我想說的是,三十年過去了,我也到了辦公室裏的小字輩為我沏茶倒水的年齡了。茶性醇和,常飲且善飲,無條件的愛和寬容便會糾結纏繞在一處了。
晚課抄了漢樂府詩歌《怨詩行》:天德悠且長,人命一何促。百年未幾時,奄若風吹燭。嘉賓難再遇,人命不可贖。齐度游四方,各系太山录。人间樂未央,忽然歸東嶽。當須蕩中情,游心恣所欲。
抄了《論語·子路第十三13·25》:子曰:“君子吻事而難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説也。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民,求备焉。”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鲁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尔責於人,終無已夫!三年之喪,亦已久矣。”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逾月則其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