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鬼

开心鬼

五一假期的第二日,开心鬼的孩子来到了世上,我在朋友圈的状态下评论祝福。这是件令我感到欢愉的事情,但总觉得是少了些什么。不知觉间,与她认识已经是第十二年。若是很好的朋友,总是存在一两个特殊的称呼,只属于少部分人的称呼,开心鬼就是如此。我很少提及她,也很少再见她,但我总是很想念他们。

零七年的夏日,文理科分班的乌云还未离开头顶,步入高一后短短一年,又按文理科分成不同的班级,一年的时间并不能让朋友关系多深入,但在后来的记忆中却占据了很重的位置。七月的天气炎热如常,我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没有窗帘,早上有一阵子会有阳光洒落。重新分班后,我仍在原来的教室,而原来的同学没有一个和我同班的。学校一个年级约三十三个班级,高一时的十六班是普通班中靠后的,重新文理班后我仍在十六班,不过成了是文科班里的前列重点班。我坐在熟悉的教室和熟悉的位子,找不到一个月前还熟悉的面孔,看着周围没入的新同学,将和我度过剩下2年高中生活的新同学。靠门口的前两排女生很活跃,嬉笑声传来引起了我的注意,两人都是留着齐肩左右的短发,圆方的脸,眼睛似乎有光一样炯炯有神。我有些惊奇地看着她们,因为学校属于省重点中学,一直是高压的教学模式,高一起便每周末考试,仅休息半天,大多同学都是起早摸黑的努力着,教室里常年都是寂静地像在自习。不过很快我又被走过来的一位冷若冰霜的美女吸引了,她穿着近无袖的白色T袖,粉色的超短裤,皮肤略棕色,一言不发地吊着一副丹凤眼坐到了我的前排。之前的同学很少如此打扮或高冷的,我看了几眼又看向窗外,大概明白了为何新的同学们和我以前的同学差异这么大,他们此前都是在前列的重点班,成绩位于前一百名,高一的生活和感触与我这种常年在四百名之后的是不一样的。我显得阴郁而孤僻。在嬉笑着的是开心鬼和她闺蜜鹤鹤,坐他们后一排的是梅,高冷的是管管,直到高三我们才熟络起来。但那个瞬间却一直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但凡回忆高中生活,它总这样跳了出来。

九月份换到了新的教室,那时的我抑郁而敏感,高一时开始一个人生活,每日除了写作便是学习,换到新的环境后,我终于不用再对着熟悉的教室缅怀过去。但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是起早摸黑,最早一个到教室,最晚一批离开。站在教室外走廊吃早餐时,总会遇到隔壁班一位女孩,她也总是他们班第一个到教室的,和我一样凭借努力从普通班进入文科的重点班,而后在几次月考时又遇到几次同教室(考场按照上一次考试的年级排名安排),见到时都只是微微一笑,或者早上问声早。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早上写作半小时随笔,然后进入早读和背诵。新的教室我坐在开心鬼隔壁座位,我那列是单排,是没有同桌的,早读背诵时声音交织在一起。高二的记忆很浅,那时还没有“开心鬼”这个称呼,我的成绩忽上忽下,只记得每次开心鬼还总是笑嘻嘻的,除了例外的几次。有一次是她的自行车被偷了,她和鹤鹤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她的不开心总是挂在脸上,显得委屈巴巴,班里的男生也帮忙寻找了,但还是没寻着。再一次,是高二下学期高考动员会之后,全员在班主任的紧张氛围中变得压抑,开心鬼的成绩有所滑落,被班主任点名批评。之后几天都没有听到她嘻嘻的笑声,下课后她也和我们一样,坐在座位上看书,不再找鹤鹤聊天或和同桌打闹。其实我的成绩更是不理想,进入班级时的成绩几乎成了我的巅峰,鹤鹤学号是1,我是8,开心鬼是15,对此我也无奈。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的,比如成绩。我太过安静,所以一开始交集并不多,午休后可以放十分钟音乐,有次她冲去放了孙燕姿的《第一天》,被我直言难听而打断,也因此一度与她交恶。那时的我总是听慢歌,听忧郁难转以装饰自己。

零八年夏天来到前,除了大地震震动周遭,还有学生会举办的篮球赛。班上几位身体素质优秀的男生,领着班级篮球队在篮球赛上一路过关斩将,决赛的时候整个班级都沸腾了,包括班主任也到场加油。我们将篮球场围得水泄不通,开心鬼在带头喊加油,声浪一阵一阵。我因为个子矮小不会篮球,但看着那个前排呼喊的身影,也还是觉得兴奋。晚自习6点开始,我们呐喊着到了6点半,晚霞印红了半边天空,最后不敌对方班级几个体育生,屈居亚军。高三再战时,到场加油的同学少了,最后遗憾未入决赛。那些模糊的记忆,只剩下飞快的身影和交织的声音。

开心鬼的外号,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许是高三。起因是她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一笑起来时就点着两个酒窝,待在她身边的人也总是笑呵呵的,比如梅与鹤鹤。而我一直是阴郁的,被珍子叫了很多年“忧郁王子”。拉近关系是因为我也爱上了孙燕姿的音乐,从《遇见》后,开心鬼给我安利了《天黑黑》、《逆光》等等,我也为此前的事道歉。熟悉之后,我便一直叫她“开心鬼”了。其实也只有我这样不要脸罢了。

梅是我另一个高中好友,她也是开心鬼的闺蜜,除了和鹤鹤,剩余时间几乎都是与梅形影不离,她们俩英语非常好,兴趣爱好也很重合,重要的是梅也总是笑呵呵的。梅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单纯的像个孩子,让人见了都愿这世上的不美好都离她远远的。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俩因为心事生了误会,凭借坐在他们俩中间的位置,我在其中调节,传纸条以及负责和两方聊天,帮助他们的关系恢复如初。

高考后我去了湖北大伯家度假,开心鬼去了深圳叔叔家玩并打暑期工,在沃尔玛打暑期工时又认识了个很好的朋友,得知这些信息是从QQ空间看到的,毕业后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上网,也有了自己的手机。那个手机,我给开心鬼、梅的手机都设置了不同的铃声。从湖北后我又到了东莞家人身边,暑期我们并没有再聚,应该说毕业后我便再没有和以前的同学聚会过。那年我落榜了几分,而开心鬼去了赣州市念江西理工,梅去了南昌市念江西师范。

我回去复读时是心态最为平和的一年,平和大概是从戒掉写作开始的,每日的写作换成了对学习知识点的总结。我总是站在走廊望着窗外发呆,再也看不到以前见到的那个女孩,倒是可以偶尔见到露姑娘,而那时我也不能想象一年后会与她在一起。除了QQ和飞信,我和梅、开心鬼保持着写信,以最传统的方式交流,因为我坚信书写的文字是透着一个人写作时的心情的。至今我也都将他们的书信照片带在身边,藏在书架一本不起眼的书中。他们俩在大学都很积极,都去参加了学生会,开心鬼还竞选了班长,那确实符合她的性格。寒假时他们回来看我,我们围着操场、学校走啊走,天南地北地说了很多。梅参加了军乐团,她吹的小号。

再见时已是半年后,五一期间放假,我到赣州市去找开心鬼,梅从南昌过来,我住在肖贻的大学宿舍,白天坐公车去到开心鬼学校,等了一会儿方见到她。她比较忙碌。之后我们在人工湖边坐了一会儿,听他们讲了各自大学的生活,那也是他们大学后第一次见。我们在市区逛了一会儿,期间开心鬼看见个卖布偶玩具的店铺有海绵宝宝,显得特别兴奋,也是头一次验证了此前她关于海绵宝宝的喜爱。之后我偷偷买下寄给了她,她收到后很是开心。一个月后高考完,我又到学校去看她,她搬到了新校区,我在学校参观了半天,她当天有个演讲的比赛,不过我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后来我们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吃了两个小炒,那几日的雨水充足,空气湿漉漉的,地面上和心里都仿佛流淌着些什么,转眼又不见。之后开心鬼继续忙事情,我去珍子的学校看同学。

那年夏天我在东莞度过,自己选报了学校,因为家人在广东,便都选报了广东的学校,也不幸到了个自己备选的学校。收到通知书后我告诉梅和开心鬼,他们有些诧异我没有选择去江西财大,或者留在江西。二零一零年是闰五月,我过了两次生日,然而两次都无人记得,第一次时我在父亲的工厂通宵赶货,一周后出了成绩,再半个月后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尽管以班级第一、年级前二十的成绩毕业,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多是因为和开心鬼的决裂。

起因已经无法再去追究,多年后回想,大概是高中生的我已不及大学一年的她成熟和见识,她的世界走向更大时,我仍在原来的角落。一开始是梅与开心鬼忽冷忽淡,我在其中再做了沟通。那年最重大的事情,大概是上海世博会。开心鬼和鹤鹤几个高中好友,一起约了前去上海参加,我仍在父亲的工厂帮忙,度过了自己的第二个生日。突然之间那几日,开心鬼对我忽然拉开了距离,信息等都不再多回复。看着她在朋友圈晒的世博会,我很想去参加,但却没有办法向父亲开口。八月初我回到家乡,取了通知书后再去了湖北大伯家度假,之后独自到了学校报到。在赣州的火车站等车时,想帮忙协调我和开心鬼关系的梅发来信息问,我是否时喜欢开心鬼了。我说我不知道。但从那个回答,我知道自己要求得到更近和更亲密的朋友关系,而明显我有些过于奢求了。真正的决裂,大概是九月的一个空间日志,我有空便一直关注着开心鬼,日志一出来便做了评论,而后她删除了并私我,沙发是鹤鹤的。那篇日志是大概关于好友的。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没有过争吵。自始至终,到如今,始终是无法对着他们两位好友生气。后来我一直想再挽回关系,半个月左右打次电话,但多是无疾而终,聊不了几句话,qq和飞信也是偶然再有。到了她生日时,十二点后我信息她生日快乐,她回复谢谢。以前生日我会给好友去个电话,在那之后便再没了这个习惯。

我保存着所有孙燕姿的无损专辑和MV,都是那时候下载的,我把一张张专辑听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我不记得与梅或开心鬼见过几次,大致记得的,大一寒假回学校相聚,我和梅在县城压马路,遇见开心鬼和她母亲逛街,她穿了件白色的丝绒外套,有点淡妆,仍旧是短发,仍旧眼中有光,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知道开心鬼是单亲家庭,但求证却是我从新闻中搜索出来的,因为想念她又不可以联系她,便在百度,人人,校友网各种搜索她的消息,搜索出当年的新闻。

一零年的末尾,我申请了微信,微信号前三个字母是我英文名,后面上开心鬼的拼音头字母,再后面是我的学生号。这件事情,直到开心鬼结婚我才跟她说。我想告诉她曾经她对我来说是多重要。

大二大三的梅,历经恋爱和失恋,加上军乐团的类军事化管理训练,我只能从空间日志看到她的状态。大一结束的夏天我和露姑娘恋爱,四个月后分开,分手这件事情尽管我不想说,但因为日志和状态都充斥着,也变得人尽皆知,梅打来电话安慰。那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已没有精力再去努力修复和开心鬼的关系。七月恋爱,八月出国,九月在西藏登山。人生的巅峰,后来回想起来都觉得太过短暂。

又一年过去,我在给第二年登山队分享活动做指导时,那晚的夜吹起一阵风,但还不是很凉,南国的天气总是如此。我收到开心鬼的消息,她说在家里翻出以前和梅的纸条,看到我写的很多东西,觉得之前有所抱歉,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我忽然眼睛像是迷了沙子,我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你们几个对我来说,从认定了是好友,之后就一直会是好友,无论发生什么。我说,天凉了,注意身体。

昨日之日不可留,明日何其多啊。感情总是如此奇妙,若是出现过裂痕,之后再难寻回当初的感觉。寒假过年回去时,未能见到她。半年后她毕业参加工作,她接连着到了广州深圳面试,后来去了深航。她从大学时就酷爱旅游,第一次一个人旅游是去的厦门,写了长长的游记,附上鼓浪屿的日落美景照,她蹲在一艘破旧的船边。到了深航后,虽说是后勤工作,但每年也有机票福利,便总能见到她旅游的照片。

毕业后我也来到了深圳工作,不过起初过的并不是很好。梅也是在深圳工作,她放弃了英语老师的工作,转行到了互联网做产品经理,从头开始,她也不再吹小号。尽管我很想听她吹一次。来深圳的第三个月,我们约在开心鬼的小屋聚了一次,她下的厨。房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屋子虽小却非常温馨。记得有道菜是红烧肉,我站在厨房门口学习她如何炒糖色。吃过饭后洗碗时发现她洗衣机的水龙头坏了,帮忙更换了水龙头。下午我们围着用ipad玩了游戏,一个你画我猜的游戏。回来的地铁上我和梅聊天,聊关于她的近况,关于开心鬼的生活。开心鬼和她的师兄恋爱两年多了,计划要结婚。年底时,她和好友来看我,我做了几个简单的菜,但明显没有能够招待好,显得很是惭愧。午后我们去逛了一会,去看了电影《匆匆那年》,去往电影院的路上她买了些海盐煮的鹌鹑蛋。年后我们同学再聚了一次,但开心鬼和她舅舅到大岭山去看房子,并未赶到。

习惯了深圳的节奏和生活后,和大多人一样,若时要约个朋友吃饭,是比较困难的,一年若能见一次吃个饭已是难得。有几日我很是想念他们,便信息了梅和开心鬼,我们约在南山的一家湘菜馆吃了个便饭,梅带了她男朋友前来。虽说是想念,但实际见到时我却比较寡言,多时开心鬼和梅在聊天。她们俩前后脚结婚,但都偏向低调,甚至没有在朋友圈见到晒出多婚纱照。也许是与我有关,我时常关闭朋友圈入口,总是错过些事情。

梅过年回去老公家,寄了四川的腊肉和香肠给我,我吃了半年。我也想给她寄东西,但又不知寄些什么。她辞了职后在家写作。我一直都未看完她发给我的小说。我怕看完了,我会更想念。

今年大概是个特殊时间吧,也许是时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好友们结婚的今年都生了孩子,剩余的也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到了一定年纪,周围的朋友都结婚生子后,独身的自己便不得不对着夜幕沉默。除了祝福,我大概也再没有其他的了。

上周出差回程时,遇到气流颠簸,我忽然想到,若是意外突然发生,我该如何写自己的遗书。想来想去,大概留念的,只是家中的两只猫咪,一只留给梅。

再见分别,又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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