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时翻出个落满灰的笔记本,第三页夹着张褪色的火车票,2012年从省城到大学城,硬座,三十块五。票根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串QQ号,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阿哲的。
那时我们总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待着。他啃线性代数习题集,我在旁边涂涂画画,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有次我偷偷用诺基亚N97拍他,手机镜头卡了半天,画面糊得像打了马赛克,他却突然抬头笑:“拍我干嘛,不如拍窗外的玉兰花。”
后来那些照片都存在了QQ空间的加密相册里,密码是他的生日。我们总说“等以后老了慢慢看”,却忘了那时的网络像个没盖的玻璃罐,数据会蒸发,链接会过期。
毕业那天,他穿着学士服,在宿舍楼前把我背起来转圈。室友举着相机跑前跑后,说要把这张拍下来当“十年之约”的证据。照片最终存在了她的U盘里,我们互相叮嘱“记得传我一份”,转头就被毕业论文答辩、找工作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去年整理旧物,我突然想起那些照片。点开早已不常用的QQ,空间首页跳出“您的部分相册已过期”的提示。加密相册的入口消失了,私信列表里,阿哲最后发来的消息停留在2015年:“照片我存到移动硬盘了,回头给你刻成光盘。”
可那硬盘后来在搬家时弄丢了。
上个月同学聚会,有人翻出当年的毕业照,照片里的我们穿着宽大的学士服,挤成一团。我在人群里找阿哲,却突然记不清他那天系的是蓝格子还是灰条纹领带。他坐在我对面剥橘子,指尖动作和当年在图书馆转笔时一模一样,我脱口而出:“你那时候总爱穿白衬衫。”
他愣了愣,笑起来:“是你总说我穿白衬衫好看。”
回家路上,我翻遍了云盘和旧手机,只找到一张模糊的截图——是他当年在我空间留言板的第一条:“今天的玉兰花,比你画的好看。”下面配的照片早已变成灰色的“裂图”图标。
车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图书馆窗外忽明忽暗的树影。我突然想起他背我转圈时,风里飘着的玉兰花香,想起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的阴影,可那些画面就像被揉皱的纸,怎么也展不平了。
原来有些回忆就像QQ空间里的旧照片,你以为它们会永远待在那里,却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被时光悄悄按下了删除键。连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动,和藏在像素里的春天,都成了只能在梦里打捞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