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3 仰望

我读《沉香屑》,感叹这一生只能仰望张爱玲,永远不可能写得像她那么好。

张爱玲读《红楼梦》,肯定也感叹这一生只能仰望曹雪芹,永远写不出这样的杰作。

《沉香屑》有很多努力向红楼梦靠拢、学习的地方。

晴雯“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像极了你林妹妹的”;睇睇“长脸儿,水蛇腰”,也是丫鬟。

晴雯刺秋纹:"这屋里谁又比谁高贵些?要是我,我宁可不要!" 睇睇耸了耸肩冷笑道:“芝麻大的事,也值得这样舍命忘身的,抢着去拔个头筹!一般是奴才,我却看不惯那种下贱相!”

梁太太道:“你快请罢,给他知道了,有一场大闹呢!我这里不是你走动的地方,倒玷辱了你好名好姓的!”宝玉赌气:“那一个配比这些花,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简直如出一辙。

宝玉“见他哭了,不觉也心酸起来”。薇龙“把方才那一幕细细一想,不觉又心酸起来”。

梁太太在金器交椅上见薇龙那幕,活脱脱王熙凤待刘姥姥。

“指不定什么时候”“浪蹄子”“怪僵的”“只是一件”“明儿请客”“也够了”“过了明路的了””只怕还”“不碍什么”

太多了,《沉香屑 第一炉香》只粗粗找了四分之一,就有这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张爱玲,海派作家,遣词造句还是浓浓的清代白话韵味,这与她是曹雪芹头号大粉丝有很大关系。而且她又喜欢《老残游记》《金瓶梅》,当然,《老》我没有读过,不敢再妄发评论。

若要说不同,那就是张爱玲生于租借特色明显的上海,后往殖民地香港上大学,她写战乱、苟安、时代变局下的小人物。而曹雪芹写大家族,满清盛世。曹雪芹的人物大多可爱可怜,基本没有完全的反面人物。而张爱玲笔下的主角大多不完美甚至面目可憎者居多,确实是“爬满了虱子”。“葛薇龙在玻璃门里瞥见她自己的影子--她自身也是殖民地所特有的东方色彩的一部分,她穿着南英中学的别致的制服,翠蓝竹布衫,长齐膝盖,下面是窄窄的裤脚管,还是满清末年的款式”。张爱玲写民国故事,落笔措辞又何不是“满清款式”呢?

最喜欢的两位作家——曹雪芹,张爱玲。继续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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