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把自己打扮成假小子样的陈珊珊,不知道什么叫公主的感觉。珊妈给她买的碎花裙、木耳边衬衫一概看不顺眼扔一边,天天穿牛仔衣卡其裤圆领T恤。既然一种感觉过于陌生,她索性认为那是不好的。这会儿她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跳,感到不安,想抓住周围什么又没有把手,只好牢牢按着糯米的脚。
她30岁,这时才忽然感到世界上还有很多的美好,自己还不曾体会。比如眼前6月的骄阳和花草树木散发出来的香气。摩托车路过一座桥,拐到河边停下。糯米抢先蹦了下去,撒欢地跑起来。每路过一个小泥坑小水洼,它都要过去探头照照,不时伸出脖子偷喝里面的水,老米呵斥它好几次都不奏效,干脆迈开长毛大脚追去把它夹在胳臂底下。
陈珊珊曾两次和婚姻擦身而过,后来顿悟今日儿女情长、来日英雄气短,就对这种劳神费力的事没了兴致。
初恋男友来自有点傲娇的知识分子家庭,表白被拒后,他痛哭流涕跑来说,陈珊珊我认定你了,哪怕一辈子吃窝头啃咸菜。二任男友家境殷实但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进门、脱鞋、把袜子往枕头底下一塞就开始玩手游,不喊吃饭决不出来,压根不愿意离开父母单过。
珊珊和二任快扯证结婚时,珊爸老陈病危。老陈肝病久治不愈家境日渐没落,珊妈因为老陈年轻时闹过一次离婚,就在姐妹那儿藏了私房钱,这会儿却都拿不回来了。珊珊倾尽所有又跟二任借了10万块备用,却终究是螳臂当车无力回天,一家之主溘然而逝。当陈珊珊看到六神无主的母亲、哭晕倒地的弟弟和坐在棺材前一边拍腿哭一边吃救心丸的奶奶,计划着自己该做点什么。后来珊妈给她弟弟接连张罗了两个媳妇终于抱上了孙子,珊珊只有跟着出钱出主意的行为能得到肯定。然后没了大哥的陈家几兄妹就陈母的问题起了扯不清的矛盾,最后闹到珊妈那里,让她交出老底跟着一起赡养。小陈同学方才理解,老陈走时脸上挂着的微笑,叫做解脱。
眼前的米斯特,给她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L公司是一家外资企业,在自己老巢独霸一方,北京办公室只有几十个人。近年来中国政府收紧了对外资在华企业的政策限制,L公司不得不调整业务模式,米斯特熟悉的那位老板也被调回国了。
老米说,以前L公司挺重视客户关系,年节贺卡生日蛋糕样样不缺。现在倒好一切从简,新掌门比男人还强势得理直气壮,管你什么意见直接拿业务规定说事。
一次老米气得找去L公司北京办投诉,新掌门正忙着招呼下来检查的中国政府官员一行人等walk through office,就请自己的秘书来给他讲业务规定。看着笑魇如花的90后女秘书,老米无声地叹了口气。
珊珊却对L公司印象不错。他们的员工从不在开会需要讲话时沉默,也从不下了会醒过味儿来找拨后账。既有承诺做事撸起袖子干活的实在,又有审时度势讨价还价的精明。
虽然共事时珊珊没少跟他们闹分歧、起争执,然而不论怎样,对方一副书面见面都礼貌客气appropriate的仪态,反倒照出点自己的差距。
在A公司么,如果两个前一天还在谈笑风生的人友谊翻船,it is almost certain that 接下来发生的是急赤白脸、拳脚相加和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