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人生谁都会憧憬前方是光明坦途、细雨和风。希海更是希望手心里攥住的是对未来的一份美好期许。
乡中学初三开学的时候,希海却坐在了县城七中初二五班的教室。父亲找到一个远亲又由其托了在七中当教师的朋友,把希海安排到了初二,这样希海在县城中学重读初二了。父亲这样安排也是出于对希海情绪和状态的考虑,希海知道因为大哥的事让父母已经心力交瘁,回报给父母的就是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少操一点心。
其实希海在全县城初二的史地生会考后找到了张茹,先自我批评扁损一番,然后低眉顺眼、无限渴求地希望张茹能够帮他个忙。张茹知道希海的心思想约程雪,所以当她看到希海满是热忱想等到肯定答复时那张酱紫色的脸就应允了。
与程雪见面是一个暮夏的午后,在乡中学向北往乡林场走的方向有一条林荫小路,路两旁齐整整的杨树并排成行,树梢间泻下的夏日阳光,在希海和程雪的肩头一闪一闪地跳跃着。
程雪没走几步首先说道:“王希海,你明知道我受了很多委屈,为什么不能解释让我清清白白的呢?反而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默不作声,倒象自首一样。我和你根本没有学校、同学和家长想的那样,你应该也很清楚,可是却让事情延展到不可收拾。你找我什么事?不是张茹软磨硬泡,在我家小屋赖着不走我才不来呢。”说完气奋地甩起已经齐肩的长发,双手拢起后,腾出右手从兜里拿出皮筋麻利地扎成马尾,气呼呼地向前走。听程雪声声质问,每句话希海听得都掉下了眼泪,每走一步腿象灌铅一样无比沉重。他不是没想过和所有人解释这件事,但骨子里的那种自卑让他都瞧不起自己,也或许希海的自卑让他把自己看的更清楚了。家庭出身、社会背景乃至思想言语上的差异都是心中难以逾越的大山。
希海没接程雪的话,低垂着头踩着脚下发硬的黄泥路,噙着泪轻声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首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希海很喜欢,包括后主得位后失天下最终饮毒酒的下场,希海都通读过这段历史。听希海诵词程雪很恼怒转身往来路就走,希海回身道:“程雪,我不知道和你说啥好,但今天以后无论你再记恨我,还是会惦记我可能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了,我要转到七中去了。”程雪惊愕地看着希海,双手抚着前额,嘴唇嚅动着却半句话都没说出。半晌才道:“哦,好啊总归是比乡中学教学质量好呢,祝福你会有个好前程吧。”说完眉眼低垂不再言语。沉默片刻,希海咬着牙关攥紧双拳从齿缝中低声说道:“程雪,程雪,我…我…喜欢你。”程雪象触电般抬起头来看向希海说道:“笨蛋,傻瓜,我再也不想理你了。”于是转身丢下希海快步向街里方问走去。
希海坐在七中教学楼二楼初二五班的教室里,眼前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还有自己陌生的心境。他坐在靠窗位置,斜下方操场围墙外是县看守所,每天中午十二点半犯人一手提着脚镣一手拎着尿桶出来放风,每到这一刻希海都觉得既紧张刺激又感同病相怜。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一样,快乐和幸福却会相似,可痛苦会各有各的不同。希海的痛可能刚刚开始,从肌肤到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