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就是临死之前的呻吟。”——“神音”殷琳琳
1
神界有很多座塔,众神都住在塔里。
不同的神拥有的塔也是不一样的。就拿南少英来说,他的塔就是神界里最高的一座塔。
他总是追求最好的东西。最高的塔,最醇的酒,最强的力量,最美的伴侣,还有,最忠诚的仆人。
此时此刻他的仆人就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脚背,头都不敢抬起来。
南少英并没有点灯,他喜欢黑暗,更喜欢把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
月光从塔的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并没有照到他的脸,却把他手中的酒杯照得闪闪发亮。
南少英举起他的琥珀酒杯,轻轻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他把酒杯放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看样子,你并没有把月带回来……”
殷琳琳深吸了一口气。道:“少主恕罪……琳琳原本就要得手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季雨歌居然也在那儿,琳琳实在是……”
南少英眯起眼睛,厉声道:“琳琳,你的理由真的是编的越来越离谱了。”
殷琳琳吓得一抖,她抓着南少英的裤腿道:“少主,琳琳没有骗你!她真的在那儿……”
她正在申辩着,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的额头布满汗珠,眼中噙着泪花,喉咙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表情痛苦至极。
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南少英,南少英却依旧面无表情。
这时,从角落里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少主,我作证,季雨歌的确去了。”
强烈的窒息感突然消失,殷琳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南少英道:“你看见了?”
吴不可的身影从阴影中慢慢浮现:“是的,我亲眼所见。”
南少英看了看吴不可,又喝了一口酒,道:“就算季雨歌真的去了,你就这样袖手旁观,放他们走了?”
吴不可道:“就凭我们两个,想从她面前把人带走,是绝对没有机会的。所以我想先回来向少主报告,再另想办法。”
南少英已经在开始端详他的酒杯:“看来你已经想出办法了。”
吴不可道:“硬碰硬行不通,就只有调虎离山了。所以我想向少主借个人……”
南少英道:“我手底下就这么几个人,琳琳不借,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房间里又只剩下南少英和殷琳琳。
殷琳琳还在喘。
南少英把酒斟满,在殷琳琳面前晃了晃,道:“怎么,还没有缓过来?”
他把酒杯递给殷琳琳,又道:“要不要喝一点?”
殷琳琳的眼中噙着泪花:“琳琳不敢……”
南少英看着殷琳琳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笑道:“你以为我真的生你的气?”
殷琳琳抬起头,抹着眼泪道:“难道少主不怪我……?”
南少英柔声道:“季雨歌在那里,换做谁也无可奈何,怎么能怪你?”
殷琳琳站起来,抢过南少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南少英笑道:“你这馋嘴的人儿,我让你喝一点,你怎么全给喝了?”
殷琳琳气呼呼地道:“少主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吴不可说的话你就相信?”
南少英道:“谁说的?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我知道琳琳是绝不会骗我的。”
殷琳琳道:“你骗人……少主下手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留情!”
南少英坏笑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就是喜欢折磨你,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被我折磨,不是吗……?”
殷琳琳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喜欢个屁,人家现在恨透你了……”
南少英学着殷琳琳的样子噘着嘴道:“是嘛……就算你恨我,我也喜欢你。”
殷琳琳看着南少英的样子,又害羞又觉得有趣,竟破涕为笑道:“你……你真是讨厌死了……”
南少英终于注意到了地上的苏遥香:“这滩泥是苏遥香?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这滩泥正是苏遥香,他已经和一滩泥没有区别。
殷琳琳道:“我……我不敢空着手回来,就只好把他带回来了……”
南少英看了看苏遥香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殷琳琳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把他全身的关节都打碎了而已。”
南少英面无表情道:“你把他带回来并没有用,我根本不需要他。”
殷琳琳道:“那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
南少英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不需要他,不代表别人也不需要。”
殷琳琳道:“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琳琳不懂。”
南少英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去鬼门关等着王苍,让他把苏遥香送回去就可以了。”
殷琳琳道:“王苍?少主是说……吴不可不可能请得动云舞,他只能找王苍帮忙。”
南少英接着道:“你只要把苏遥香交给他,后面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吧。”
2
小秦带着月回到鬼门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雾气已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笼罩在这个荒凉的小山坡上。
季雨歌问道:“你为什么不进镇子里去?”
小秦喘息着反问道:“进……进镇子里干嘛?”
季雨歌道:“你家不住镇子里?”
小秦冷笑道:“家……什么是家?”
季雨歌沉默了。对于一个浪子来说,“家”这个字眼太陌生,也太奢侈。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小秦背着月,伸不出手,只好把头一摆,道:“喏,就在那儿……”
季雨歌顺着他摆头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不远处的一座破草堂。
季雨歌皱眉道:“你平时就住这儿?”
小秦道:“我住的地方多了……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处而已……”
终点就在前方,他似乎走得更快了。
季雨歌看着他的背影,微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草堂里边倒真正让季雨歌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里面只有让人倚靠的草垛子,没想到竟有床、桌子之类的家具。屋子虽然简陋,但却很整洁。
季雨歌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小秦把月放在床上,如释重负。他轻描淡写道:“我自己做的。”
季雨歌更吃惊了:“你做的?就算这木头漫山遍野都是,可你有工具吗?”
小秦淡淡道:“我不用工具,我用火。我还没见过烧不断的木头。”
季雨歌又仔细地去看那些桌椅。果然,在断面和衔接处确有烧焦的痕迹。
季雨歌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不错嘛,有两下子。难怪你这么有自信。”
小秦拨开季雨歌的手,冷冷道:“月已经安全了,你现在总该去帮我救人了吧。”
季雨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瞧给你急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的。”
小秦急切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人命关天的事怎能不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但神关大人和丁天立也是为了保护月才以身犯险,难道只因为他们与你没有关系,你就对他们也毫不在乎?”
季雨歌好像还是一点儿也不着急:“难道姐姐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人?”
小秦叹道:“一开始不是,但现在看来就快是了。”
季雨歌终于正经了起来:“你尽管放心,我担保他们绝不会有事。我现在就去救人,你就留在这里,一定要保护好月,等我回来。”
季雨歌赶到的时候,丁天立当然还躺在原来的地方。
殷琳琳回去的时候只带走了苏遥香,并没有在意他。
季雨歌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丁天立虽然昏迷不醒,但伤得却并不重。
她把丁天立扶起来,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慢慢走起来。
拂晓时分总是很冷的,阵阵阴风掠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得她瑟瑟发抖。但她从不会在乎这样的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娇气的人。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警觉地聆听着周围的一切。
除了风声,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她再次慢慢走起来,却感觉脊背发凉,似乎有人跟在她身后。
她又停下脚步,笑了笑,大声道:“吴不可,我已猜到是你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见一道阴影从季雨歌的身后游移到她的面前,又慢慢升起,一个精瘦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吴不可的四肢似乎永远都裹藏于黑暗中,别人看到的只有他那张瘦削而诡邪的脸。
吴不可赞叹道:“真不愧是雨歌小姐,什么都瞒不过你。”
季雨歌把丁天立放下,笑道:“其实你隐藏得很好,只是你身上有一股臭味,我实在没法不发现你呀。”
吴不可也笑起来:“我身上有臭味?怎么从来没听殷琳琳说起过?”
季雨歌淡淡道:“殷琳琳和你是一丘之貉,她怎么分辨得出你身上有没有臭味?”
吴不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想不到许久不见,雨歌小姐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季雨歌敛去了她的笑容,道:“你若是再不让开,我就会让你知道我手底下的功夫也没落下。”
3
一个人从陌生的地方醒来,通常都会问:
“我这是在哪儿?”
月也不例外。
小秦如释重负道:“你可算是醒了。”
月从床上坐起来,仔细看了看小秦,道:“你是那个鬼门的人。”
小秦道:“我姓秦,叫秦牧。”
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看来你也已经认识我了。”
小秦叹道:“岂止是认识,咱们之间已经可以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神关大人和丁天立,为了能让我们两个逃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苏遥香现在还没有死,但若是再拖延,可就不好说了。”
二人都吃了一惊。小秦做了个手势,示意月不要出声,自己对着门外问道:“你是谁?”
门外的声音道:“我是王苍。”
小秦道:“我并不认识你。”
王苍道:“我也并不是来找你的。”
月突然推开门道:“你是来找我的吧。”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他的外表看似不修边幅,却丝毫不失风度。月仅仅扫了一眼就看出此人内功十分踏实,性格想必也沉稳至极。
王苍的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发男人,正是苏遥香。
小秦被月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说话都已不太利索:“你……你疯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保护起来,你为什么还要自己跳出来?”
月淡淡道:“他既然能找到这儿,我躲着又有什么用?”
王苍道:“月姑娘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和传说中别无二致。”
月冷笑道:“传说?你这话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
王苍道:“一点也不。对我们涤魂师来说,曜和月可不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吗?”
月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握紧了拳头,来保持自己的镇定:“我们才刚刚见面,你就这么着急拍我的马屁?”
王苍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我是来请你的,并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当然要客气一些。”
月又道:“你要请我做什么?”
王苍道:“我们家少主想要请你当面一叙。”
月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敌意,她正想拒绝,却又看见了王苍肩上的苏遥香,她咬咬牙,忍不住问道:
“这是苏遥香?”
“正是苏遥香。”
“他怎么了?”
王苍坦诚道:“他全身的关节都已碎裂,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若拖得太久,恐怕他以后就只能躺着了。”
月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王苍道:“并没有,我家少主本来就是要把苏遥香送回来,以示诚意。少主还说,对于月姑娘来说,曜的消息可比一个残疾的苏遥香有诱惑力多了。”
他又道:“你一路奔波躲藏至此,难道不就是因为曜吗?”
月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她咬着牙道:“如果我跟你走……你们的少主就会告诉我……曜的消息?”
王苍道:“千真万确。”
小秦突然道:“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他?我们大家豁出命来帮你,你若这样跟他走了,岂不是让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月叹道:“无论我躲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到时候只会有更多的无关的人受伤。我这个人,就是不愿欠别人的人情。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非去不可。”
小秦咬牙切齿道:“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就这么跟他走!”
话音还未落,他的人已经朝着王苍冲了过去。他的拳风裹着烈火,直击王苍的胸口,其势锐不可当。
王苍慢慢抬起了他的左手,漫不经心地一挡,恰好挡住小秦的拳头;王苍又是一抓,小秦拳头上的火焰竟瞬间熄灭。小秦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已被王苍的左手钳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脱身,就连火焰的力量也无法聚集。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已无力做出任何反抗,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从他的心中慢慢涌出。
王苍平淡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想不到你的涤魂信物竟然是火,只不过你和那位实在差得太远了……”
他左手轻轻一推,小秦的身体立刻便被震退,一直撞到床沿上才停下。
小秦瘫坐在床上,很久都没有从那种绝望般的无力感中缓过神来,只听见月临走时说了一句:
“千万不要跟过来了。”
4
吴不可看见季雨歌的表情,语气中竟隐约透出一丝畏惧:
“我自知不是雨歌小姐的对手,也并不想与雨歌小姐分出个胜负。”
季雨歌沉声道:“看来你是想拖住我,趁机对月做手脚了。”
她说话间,一道黑影已游移到她背后,悄无声息地附在她身上。
吴不可居然朝季雨歌慢慢鞠了一躬:“雨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在下佩服。”
随着他的头慢慢低下,季雨歌的身子也慢慢向下沉。她脚下的土地竟似突然间变成了沼泽,将她整个人拖了下去。
季雨歌这才发现不妙,她正想挣脱,却发现她的身体被身后的黑影紧紧束缚着,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当她脖子之下的部分都完全陷入到土地里时,她身上的黑影也随之散去,土地又变成了硬邦邦的,将她的身躯死死地禁锢住。
季雨歌苦笑道:“你的影子居然能蔓延到土里,这点我倒真是没有预料到。”
吴不可淡淡道:“‘水弱逢土,必为淤塞’。想要制住‘水神大人’,怎能不借助大地的力量呢?”
季雨歌听到这个称呼,眼中的光芒也变得狠厉起来:“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是谁。”
吴不可道:“那又怎样,这附近既没有水,你又动弹不得。就算你开了神印,你又能搞出什么名堂?”
季雨歌叹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这个处境,就算我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有劲使不出。”
她眨了眨眼睛又道:“那你还在等什么?面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孩子,你难道就不想做点儿什么?”
她虽然动弹不得,但她的表情和语气中却充斥着一种入骨的诱惑。
吴不可也没有动,但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他已陷入了一种无可避免的遐想。
吴不可还是道:“雨歌小姐冰清玉洁,我怎能对小姐做出这等下流之事?”
季雨歌笑道:“就算从身份来看我尊你卑,但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风流快活,怎么能说是下流之事?我既已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还在怕什么?”
她愈是这么说,吴不可就愈不敢妄动。这一点吴不可心里也明白,只不过他分不清,季雨歌究竟是在利用他的心理,还是真的有阴谋。
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神界历史上最年轻的神。谁也无法预料,她究竟能够做出什么事。
季雨歌假装害怕道:“难不成……你要杀了我……?”
吴不可听到这句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可主宰季雨歌的生死。他忌惮季雨歌的潜力,一直心怀畏惧,不敢轻举妄动,却也忽略了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他忽然想通,季雨歌若真有手段逃出生天,为何还要用“诱惑别人”这样有失身份的方法?她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的心理,施缓兵之计罢了。此时的季雨歌已经身不由己,自己无需对她抱有任何畏惧。
吴不可的胆子忽然间大了起来,他慢慢朝季雨歌逼近,脸上露出了略显猥琐的笑容:“雨歌小姐说的什么话,虽然你是我们的敌人,但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觉得小姐刚刚的提议甚是不错,我这个人虽谈不上风流,但快活快活还是可以的。”
季雨歌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冷笑:“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吴不可道:“我想得‘明白’极了。”
季雨歌淡淡道:“只可惜你明白得还是晚了些。”
话音刚落,她的右眼中竟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一个“水”字在她的瞳孔中若隐若现。
吴不可停下了脚步,看上去有些慌张:“你……你的‘神印’在眼睛里……?”
季雨歌道:“准确地说,是在右眼。”
吴不可恨恨道:“你的神印若是在身上,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连开印都办不到。可偏偏……你的神印就是在眼睛里……”他自慰道,“但你就算开了神印又能怎么样,这里根本就没有水。”
季雨歌道:“你真的以为我只是迫不得已才开神印的吗?我只是在等罢了。”
她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这里的确没有水,但是天上有。我刚刚是在等那片云飘过来,现在天上的水马上就要掉到这里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滴雨水落在了吴不可的脸上。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一场大雨竟突然降临,似要将这世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吴不可的脸色已变了,他怒吼着,右手凭空一握,立刻便有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向季雨歌席卷而去。
季雨歌暗劲爆发,纵身一跃便从土坑中跳了出来,吴不可的攻击全都扑了个空。
她冲着吴不可温柔地笑了笑,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讥诮之意:“‘土能克水,水多土流’,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制住我?”
雨越下越大。季雨歌的右眼之中的蓝芒已变得比之前更加闪亮,代表着她身份的“水”字也清晰可见。
吴不可明白,季雨歌的神印已经完全打开,再加上在这样充满水汽的环境里,想要跟季雨歌抗衡是绝无可能的了。
但他却并没有很沮丧,对这样的结果,他似乎已经满意。
“雨歌小姐居然连天气都能控制,今天真是领教了,我们后会有期吧!”
说完他转身便走,连头也不回。
季雨歌轻轻笑了笑,眼中却露出森冷的杀意。
“神印可是神的命门所在,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神印在哪儿,还想就这么走吗?”
季雨歌玉手一挥,她周围的雨水瞬间凝聚成一支硕大的水箭,朝着吴不可的心脏劲射而去。
这支箭虽大,却比真正的弓箭还要快上许多。吴不可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寒光一闪,这一箭已瞬间将他的身体射穿!
他的身体中央已被开了一个大洞,无论是什么人身体被开了这么样的一个洞,都绝对是活不成的。
季雨歌仍旧站在原地,默默观察着情况的变化。她并不认为吴不可这么容易就会被杀死。
吴不可脸上根本没有痛苦之色。他偏了偏头,咧开嘴,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容。
他缓缓道:“雨歌小姐,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是杀不死影子的。”
他的身影再次被黑暗所笼罩,慢慢地下沉、下沉,最终消失不见。好像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季雨歌右眼中的光芒渐渐隐去,雨水顺着她左脸上的银色面具慢慢滑下、坠落。
她把面具摘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让自己的左脸也感受着雨水冰冷的拍打。
面具上的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凤眼处镶嵌着的蓝宝石闪着黯淡的光。
她闭上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带着半张面具?她的左脸上究竟有什么?
她的眼角有水珠滑过,分不清那究竟是泪还是雨。
她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没有泪。
她早已经学会了不在别人面前哭泣,她绝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又把面具戴回脸上,戴上这个面具,她又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季雨歌。
她把丁天立架在自己的肩上,坚定地走起来。
她的人虽走了,雨却没有停。
天地之间只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