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的舞厅金碧辉煌,耳边传来一阵阵磁性醇厚的旋律,带着丝丝靡靡之音,暗哑柔和的灯光投射到舞厅各处,空气中飘荡着魅惑的女人香气,增添了种种低迷的刺激诱惑。
“思渺,你换好衣服了吗?韦先生今天又来找你了呢,你可真是好福气……”一声婉转使顾思渺放下了手中那些爱慕者的来信,回道:“好了,就来。”语气中透着道不明的无奈。
她本也是出身良家,父亲在一家报社工作,虽薪资不高,却也可安然度日,但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随着报关门歇业而失业,顾家便就失去了生活来源。面对家中的断炊之虞,十五六岁的她被迫辍学沦为舞女。初为舞女的顾思渺,裙下舞客寥寥,收入惨淡,身为知名报刊老板的韦椿在那时第一次见到她便出手阔绰地买下她8元的舞票,还在杂志上为她撰文,她也因此崭露头角,慢慢成长为舞厅的招牌。
顾思渺走出更衣间,款款走向舞厅大厅。在迷蒙的灯光下,只见她烫着一头性感妩媚的卷发,脸型小巧精致,两道弯弯的细眉,一双魅惑的眼睛微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鼻翼饱满白皙,嘴唇微微翘起,身穿银白色金丝镶边的旗袍,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显得优雅又迷人。韦椿走上前,为她挡下许多不知从哪伸出来的大手和胡乱靠近的身子,绅士地将她带到大厅中央,伴着柔情的旋律跳了几支舞。在感情上他们都不是好演员,韦椿藏不住喜欢,顾思渺演不出热情。
因为,身为舞女的顾思渺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知道他对她,不过是一时猎奇;她对他,不过是心存感激。
很多关系,不用风吹,也会散的。时间一长,韦椿终于不再来了。孤身一人的顾思渺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仍每日在霓虹璀璨的舞厅中应付那些从四面八方伸出的大手和那些胡乱靠近的身子,一杯杯酒精被迫灌下肚也要微笑逢迎着每位舞客。每日这样像置身深渊的生活使顾思渺将自己的心逐渐冰封,直至盛修文的出现。
那晚,当顾思渺又被几个舞客缠住无法脱身时,一个陌生的男子却以熟悉的方式挡在前面,为她挡住了刺眼的霓虹,打发了那些难缠的舞客。当那人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他背后的霓虹像是突然变成了炽热的阳光,将顾思渺心上的冰都烤化了些。就这样,这个叫做盛修文的男子闯进了她的生活。
起初,二人也并不算熟络,盛修文只不过算是顾思渺众多舞客中的一员。盛修文时年21岁,家境不是很显赫,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的少爷,相貌生得也不甚出众,甚至鼻子还有点塌,但胜在性情温和、举止文雅、风流倜傥。他温文尔雅的神态中透出的那股英气和为人处世中散发的热情与真诚,或许就是让顾思渺迷恋的原因吧。盛修文自第一次来到舞厅与顾思渺共舞一曲之后,便立即被她迷倒,此后每晚必到。于是他们在结识一个月的光景便双双坠入爱河。
然而,一个红舞女始终是属于整个舞厅的。盛修文的每晚必到,使许多舞客绝足不前,直接影响了舞厅的经营,影响了顾思渺的收入。他们的恋情很快被顾母发现了。顾母为了一家人的生机,对这段恋情表示坚决的反对,这最终引发了母女两人激烈的争吵。但是,自那次争吵过后,顾思渺似乎变乖了,再也没有晚归和争吵,只是神情冷漠,但谁也不知,这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正酝酿着惊涛骇浪。
在一个冬日的晚上,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从黄埔江上吹来的风让人冷得瑟瑟发抖。顾母在家门口按惯例目送顾思渺去舞厅,顾思渺就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异样。但今晚,她的目的地不是舞厅,而是龙泉宾馆的502房间。在这里,盛修文告诉她,他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下九流的舞女侮辱盛家门楣,还逼着他和另外的女子结婚。盛修文虽然是爱情至上的性情中人,但却缺乏抗争的勇气;顾思渺虽有奋起斗争的勇气,却也奈何不了顽固的枷锁。
在这时,离去,似乎能让一切变得简单。所以为了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他们决定在这里服下事先准备的沙尔,决定一起离开这固执的世界,决定将一切的诅咒一切的反对都丢在身后,坚持最后的倔强的微笑,决定揉碎身后这微凉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