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主题‖关于唱歌的记忆

能唱歌,会唱歌,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如果还能弹着吉他唱歌,那么他(她)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人之一了。可惜,这份幸福不属于我。没有美妙的歌喉,一直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

我应该算是出生在一个文艺之家。父亲爱好京剧,拉得一手好京胡。从我记事起,一到农闲时节,家里每天晚上就热闹得很。有拉的,有弹的,有唱的,还有旁观喝彩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家里的孩子都练就了一身本领——即使屋顶被掀翻了,还是照睡不误。

我们姊妹三人,姐姐和弟弟都遗传了父亲的艺术基因。姐姐从幼儿园就开始登台演唱。她九岁那年,一首《边疆的泉水》就让她成为乡里的小名人。弟弟能娶到漂亮的弟媳,很大程度得益于他那深情的歌喉。唯有一个我,空有一颗热爱歌唱的心,一发声,别人就不堪其扰。

记得小时候,叔叔教姐姐唱《军港之夜》。这首歌的曲调实在太动人了,我没忍住,就在旁边跟着低声哼唱。先是姐姐对我发出警告,说我一哼哼,她就忘调了。后来是叔叔命令我不准再出声了,原因是我把他这个老师也带得找不到调了。最后,他俩干脆把我赶出去,把门插上了。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很大打击。

那时,父母也不太懂得赏识教育,或者也是因为我的歌声实在没法让他们赏识,总之,我在家里基本被禁唱了。这得唱得有多难听啊!可是我明明感觉自己每次都唱得很动情,很婉转。

上小学以后,我突然遇到了伯乐——我的班主任老师。她说,你嗓音这么清脆,没有理由唱不好歌。或许是为了鼓励我,我竟然被任命为文娱委员。

为了不辜负老师的青睐,我每一首歌都苦练第一句。那时,学校里要求每天一歌,文娱委员负责给大家起个头,所以最起码我要保证第一句不能跑调。但是有些歌曲第一句就七扭八转的,我在领唱时就会故意把这些歌曲略过去,这也让部分同学对我这个文娱委员有点意见。

本来我可以在文娱委员这个职位上滥竽充数一直到小学毕业。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实在无颜再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五年级那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突发奇想,要与民同乐,六一儿童节在村里的打麦场上举行,方便村里的老少共同观赏。当时学校也没有正规的音乐老师,没人排练节目,学校就规定每个班级必须出两个节目。我们的班主任一向提倡学习才是主业,对这些活动只是保证不弃权而已,所以就准备让我们班来两块合唱,应付一下。选歌的时候,为了体现民主,由同学们决定,少数服从多数。最后定下的歌曲,我现在都记不起名字了,只记得其中一首歌第一句很难唱,需要拐好几个弯。这真是让我这个文娱委员犯了愁。可是这个时候,我是不能打退堂鼓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六一节那天,村里的大爷大妈叔叔婶子在场院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上场后,我一抬眼,都是熟悉的面孔,腿都有点哆嗦了。我作为总指挥,吸引了场里所有的目光。还有些人用手指着我窃窃私语。她们以为是窃窃私语,其实我站在那里都能听见 。无非是“这是谁谁家的孩子”“她家里人都会唱,她也错不了”“挺俊的个闺女,像她爸”等等。这些话让我的脸红成了两个大苹果。硬着头皮开唱,结果第一句拐了第一个弯,愣是再拐不回来了,就只好那么一直拖着腔,差点没把我憋回气去。满场一阵轰笑。幸亏同学们机智,不再等我拐回来,就开始唱了。后来怎么唱完的,怎么下的场,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就像醉了一回酒。只记得回去后就坚决跟老师辞掉文娱委员的职位。老师说还有一个月毕业了,凑合着干到底吧,我把头都差点摇下来。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在公共场合唱过歌。不会唱歌,成为我心头最大的遗憾。

年轻时,每每幻想自己有一天一觉醒来,也能拥有美丽的歌喉,唱出自己或喜或悲的心情。可惜,只能是幻想。有时也会忍不住自己在家偷偷录一首。可是无论我心中多么柔情婉转,唱出来的歌就像失去水分的干菜,僵硬干涩。

而今,已经释然,再也不跟自己较劲。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因为有缺憾,所以才会更加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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