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兰州站已是下午六点多,停车一刻钟,正好可以下去散个步。
从车厢出来,仿佛一下踏入了秋冬。稀薄的空气里夹带着丝丝细雨,尖刀般微刺在脸上身上,积攒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我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像孙悟空飞到五指山以为到了世界尽头似的,内心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来。
九点半准点到了西宁,真让人难以置信。印象中以前每次坐火车,才几个小时的路程也要晚个把小时。现在却轮到飞机晚点了,果然风水轮流转。
我在网上订的一家青旅,离火车站很近,打车不跳表。
西宁的夜寂静而又陌生,隔着出租车的玻璃窗,远远望着这座即将进入梦乡的都市。它既不欢迎我,也不拒绝我。这就很好,让我可以从容地履行一名过客的职责,不带成见地来,也不留遗憾地走。
旅馆在一条小巷子里。前台胖小伙客气地帮我登记时,我顺势打量一下这个地方。
这是一家很小的旅馆,楼层的举架不到三米,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屋子显得老旧而压抑。墙上贴着各种路线图和出租车信息。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软皮旧沙发里,火热地商量着次日的行程。
我一下被他们的热情点燃了。
我订的是四人间的一张床位,在三楼。楼梯是木板的,我的高帮徒步鞋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已经十点多了,楼上却十分热闹。
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生坐在楼梯口的手扶椅上,边摆弄着刚洗过的长发,边跟男朋友视频;一名中年男子嘴里回应着同伴的话,从房间里快步出来,匆匆跑去顶楼晾衣服;通道尽头的洗浴间传出阵阵电吹风的轰鸣声。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既新鲜又刺激。
我拿钥匙开了门,屋子很小,大概七八个平米,两组簇新的松木上下铺在明亮的白帜灯照耀下闪闪发光,正对着门的窗前横放着一张极简的书桌,桌面满是住客自带的洗浴用品。
门右首的上下铺已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被子把头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多大年纪。
左边的下铺放了东西,人一会儿回来了——正是刚才在门口视频的那位漂亮女孩——赶忙把桌上的东西捡了捡,给我腾出一块地方来。非常友善。
我把行李放下来,稍稍收拾一下,便去洗浴。
半死不活的热水器出一分钟热水要喘息三五分钟,等着它再出热水的空当,楼顶吹来的寒气简直可以把人活活冻死,让我想起湘大冬天的厕所兼澡堂。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还会再次体验一把当年的艰辛。
窗外的月亮只是狭长的一条,星星却特别亮。这时若有几个好友一道沿小巷走走,找家小馆点两样菜,喝个小酒,聊会儿天,倒不失一种享受。
可惜我只是一个人,只好去找周公举杯对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