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卷下）

【二六八】良知和夜气

又曰：「良知在夜气发的方是本体，以其无物欲之杂也。学者要使事物纷扰之时，常如夜气一般，就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刘宗周云：“此语端的。良知常发而常敛，便是独体真消息。若一向在发用处求良知，便入情识窠臼去。然先生指点人处，却在发用上说。只是人是知是非上转个为善去恶路头。正是良心苦工。”（《遗编》卷十三《阳明传信录》卷三，页二十三下。又见《明儒学案》卷十，页十九下至二十上。佐藤一斋与东正纯误以为黄宗羲语。）

 【译文】 

先生又说：“在夜气下发的良知（指良知清净无物欲之黏着时，这是良知的本然状态）才是良知的本体，因为它没有丝毫物欲掺杂其间。学者要在事物烦忧时仍如‘夜气’生发时一般，就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释疑：

    夜气，是孟子提出来的理论，指晚上人清净无杂时的良知本然状态。夜气清明，此时无事物纷扰，容易呈现真情。日间纷扰，夜间宁静，人的良知也有所生息，积攒到平日清晨之时，其良知敛凝，善念萌生，这就是夜气。

   孟子曰：“气，体之充也”。气者，浩然之气也。气之充盈，体之通透，良知光明。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掺杂，须“勿忘勿助”，恰待夜深人静时，方好寻他是处。昼夜之道，存养夜气，知昼即知夜，知夜即知昼，只有良知的物来顺应，才能昼间无物欲之掺杂，恰如夜来敛凝之清静，故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之前陆澄录过：“‘夜气’，是就常人说。学者能用功，则日间有事无事，皆是此气翕聚发生处。圣人则不消说‘夜气’”，与这段正好遥相呼应。

精讲摘要：

夜气偏静，相当于接近空、寂、澄澈，所以说良知在夜气发的方是本体，因为他没有物欲之杂。学者如果在事物纷扰的时候，也能保持夜气一般的平静、宁静（像诸葛亮一样），这就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了。

批注：

①夜气。参看第四十七条，注一。

《孟子·告子篇上》：“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第八章）

②通乎昼夜之道。语见《易经·系辞上传》第一章、第四章。

③参见《夜气说》：“夜气之息，由于旦昼所养，苟梏亡之反复，则亦不足以存矣。今夫师友之相聚于兹也，切磋于道义，而砥砺乎德业，渐而入焉，反而愧焉，虽有非僻之萌，其所滋也，亦已罕矣。迨其离群索居，情可得肆，而莫之警也。欲可得纵，而莫之泥也。物交引焉，志交丧焉，虽有理义之萌，其所滋也亦罕矣。故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全书》卷七）

《复性书》（唐）李翱：

圣人者，人之先觉者也。觉则明，否则惑，惑则昏，明与昏谓之不同。明与昏性本无有，则同与不同二皆离矣。夫明者所以对昏，昏既灭，则明亦不立矣。是故诚者，圣人性之也，寂然不动，广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语默，无不处於极也。复其性者贤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则能归其源矣。

净心斋笔录

2023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