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淡淡的油烟味,打开客厅的门窗,依然散发不出去。单位给先生安排的临时住所看起来是两室一厅,实际能用的面积有限,而且门窗不对流,厨房里炒菜的味道总是弥漫到客厅,卧室,连续在家开火做饭,前一天的味道还若隐若现,新的油烟又调皮地跑来了。
我每次弄完饭菜后都会换干净的衣物,但头发上也总有些余留的味道。吐鲁番的湿度小,每天洗头发洗澡皮肤很干燥,只能隔天洗一次头发,所以总有一天,身上有着淡淡的烟火味道。出去散步回来,油烟味依然还是沾在衣服上。
散步时,看到十几个人跳广场舞,望着这一个个身材不甚好在公众场合旁若无人开心跳舞的人,居然觉得很踏实,很舒适。这些用最简单易行的方式自娱自乐的人,是一个个家庭的女主人,她们没那么多逻辑和理论,实实在在地操心着家里的油盐柴米。
幸福的家庭里,每一个人不管到了哪里,家的味道一定贯穿于他们一生的记忆。从来只在健身房锻炼的我,也许见识到了职场的风云,自以为有更多的阅历和更高的视野,此时却深刻体会到自己曾经对广场舞者的不屑只是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而已,它来源于虚荣和浅薄。来源于自我中心。
我想到我已逝去的外婆,在世时她记挂着大家庭的每个儿女孙辈,没有偏心,没有偏见,"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怎么用得完哟?"有一天听舅舅妈妈他们聊家常里短时,外婆在旁边感慨着。那一天,外婆炒了自己做的坛子菜腌茄子,味道好极了!至今还记忆犹新。
我想起我妈妈,对女儿们永远慈眉善目,耐心细心,从不生气,从不嫌麻烦。中午只有一个小时午休时间,也急匆匆赶回家做饭给我们吃。妈妈年轻时的美在我们小县城很有名,她初中时学习成绩全年级第一,命运让她当了知青,等不及恢复高考,她已成了我的妈妈。自强的妈妈不愿意被爸爸养而非要工作,去了木器厂当油漆工,再后来她去了物资局当会计。我们三个女儿都被妈妈打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四个人走在桥上,行人的回头率超高。再后来,她在我现在这个年龄提前退休,开始当了我女儿的外婆。有妈在,我永远是被照顾被关心的那一个。她慢慢变老了,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她和老爸还有我的小妺妹住在我的老房子里。我和大妹妹有空就回家看看。
我想到我的婆婆,她生了两男两女,我的先生是她的宝贝幺儿。婆婆具备中国农村妇女勤劳贤惠的一切美德,但没有一般农村妇女的八卦和狭隘,从不占小便宜,对左邻右舍都客客气气,不会因为公公是村长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她伺候公婆,生养儿女,还在田间劳作。我刚进家门时,就直觉她像我外婆,女儿三岁时,她到省城帮忙带孩子,和我们朝夕相处三年,有些小洁癖的我和来自农村的婆婆和睦相处,渐渐地有了母女一般的感觉。后来她回老家了,每次回去看她,临别时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我的眼眶也湿了。
人生已过半,对婚姻对家庭对事业对社会都有了一定的经验见解。当我身边的好朋友忙着读EMBA,忙着买别墅找项目时,当先生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忙着他的工作时,我却放下了一切,主动回归到生活里。我理解欣赏他们的活法,却也厌倦那成功与荣光后面的纷争,无趣和无奈。是时候选择自己内心向往的生活了。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用慈悲心,给家人和身边的人付出实际的爱与关心。
曾经讨厌的油烟味,现在却带给我踏实的喜悦。烟火人生,才是一切繁花落尽后的真实写照吧。平平淡淡,从从容容,体会温润的美好时光。化繁就简,岁月静美,如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