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马拉雅上面听书,无意中听到安妮宝贝的《彼岸花》。
女主播掷地有声地咬字,带点轻快的声音,伴着柔和的背景音乐,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着实喜欢这种絮叨叨的独白式的诉说。
不用揣测,直接把内心赤裸地展现出来,那里面说的每一个字句都蕴藏着我的影子。
这部不似小说的小说,给予我莫大的安慰,像金色阳光穿越胸膛,抚摸到我坚硬的心脏,带给我温暖。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句意韵深幽的唱词,勾得黛玉出了神,腮上直滚下泪来。
彼岸花给我的感受就如黛玉初听到那两句唱词时的复杂心绪,往日的时光像列车一样轰隆隆地来到我面前。
“每天在家里写作,同时为数家杂志撰稿,写专栏。让每个字产生反映精神、兑现物质的价值,说来这应是我唯一的谋生技能。收入虽不稳定,但维持生存尚可。”
那一年春天,我刚毕业去到上海,从内陆小城去到大都市神情兴奋,看什么都是新鲜的,未来也慢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
那时候就是不容易感到疲惫,虽然工作日挤地铁,但我反倒自得其乐。书包里揣着一本书,闷的时候看上几页,地铁倏忽而过,不多久就到家了。
时间在我这里不像整个快节奏的都市那样流过,它在我身上是缓缓的,怡然的。
曾经失业的日子,我一点不焦虑,反而很悠闲地窝在家里看电影,写文章。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完了6季的《权利的游戏》,翻阅了一遍《红楼梦》,顺带听了窦文涛的《圆桌派》。
权游真的是我完完整整看完的第一部美剧,我记得上学的时候班级同学还在热烈讨论。
但我是个有点怪的人,大多数人在追逐的东西我反倒是敬而远之,仿佛流行会玷污了我似的。
这种内在隐隐的古怪,间接地影响了我,导致如今的我更文码字也追不上热点的节奏。
我不会刻意去搜寻热点,蹭当下事件的热度,内在的偏执告诉我经典都藏在久远的过去,是被时间洗涤冲刷过留下的痕迹。
但事实上,我活到现在,才在脑海里有意识地暗示自己,不应该抗拒任何讯息。
它有没有价值,不应当由时间这个物理标准来衡量,而是取决于我有没有一个灵光的头脑和独特的视角。
成效甚微,我的娱乐评论之类的文章还是很少,反倒喜欢读过去的书,写一些触动过我的文字的感想,就比如现在。
每天清晨,露水还在叶片上滚动,空气清新,坐在长了野草的后院读一两个章节的红楼,神情悠闲,被红楼里丰富的生活吸引着,陷入在里面。
总是对自己说,读完这个章节今天就到这里,但总是读着读着手不释卷。
每次都有想要憋一口气读完的冲动,最终长时间阅读带来的疲乏感还是中断了我。
关于写作,朋友上次给我发来一段文字。“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一句令我十分惊心的话,他说,除非太卑鄙得偏爱自己的人,才能无耻地写自己的事情”。
乍看到这句话,我吃了一惊,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最爱的俄国天才型作家,他说过这句话吗?
我不断在脑海里搜寻,他的《罪与罚》《死屋手记》,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絮叨的内心独白的语言,虽说是小说里的人物的辩白,但多少总脱离不了作者的影子。
我如此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没有看过他说过的这句话,对于这句话的来源确实深感怀疑,这会不会是不知名作者杜撰的。
后来,朋友告诉我,这是三毛的自传里的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三毛自己说的,还是出现在《三毛自传》里的这句话。
搞清这个事件,对于我现在也不是很重要了,经过理性思索,我已经否定了这句话,但别人怎么想的我不太关心。
与其说不关心,显得有点无情,倒不如说我无法控制。
我喜欢的很多作家,比如李娟,安妮宝贝,张爱玲,曹雪芹,哪一个不是无耻地在作品中透露出自己的影子。
每一个作家都不是凭空漂浮的人,就像茨维格所说,需要有一种有厚度的生活才能有一种激发他人找到共鸣的文字。
至于文字,这要看不同的作家的处理方式,有的作家喜欢虚构的手法,有的作家喜欢写实,而有的作家喜欢虚构的写实,不一而足。
我恰恰喜欢写实,忠实地描摹内心感受,诚实地写生活,这大概受茨威格的影响比较大。
“这种生活在旁人的眼里,也许过于随性及缺乏安全感。但对一个长年没有稳定工作且不愿在人群里出没的女子来说,就好像是潜伏在海底的鱼。有的在几百米,有的在几千米,冷暖自知,如此而已。”
我很爱那样在旁人眼里,随性而缺乏安全感的生活。
朝九晚六甚至是最近大家都在讨论的朝九晚九的生活,才是我眼里最没有安全感的生活。
除了写作,我不认为我具备任何其他的足以谋生的能力,就连现下的写作也不足以支持我谋生。
但至少它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我还是有信心它能成为我的谋生手段,不过需要假以时日。
做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有效的增长,因为不感兴趣,也不爱,更不会去耐心钻研。
而没有增长就意味着重复,重复的工作除了浪费时间,是不会有时间带来复利一说的。
一眼可见的余生,没有创造性,永远找寻不到自我价值,我深信有相当的一部分人陷落在这种生活里,难以自拔。
可是能怎么办呢?生存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们都成了数字的奴隶。
我曾经看过一部关于时间的电影,所有人做工都是为了换取时间。因为当手臂上的时间越来越短的时候,就意味着生命的尽头。
那是一种更残酷的压迫,赤裸裸地面对死亡。而如今,我们需要面对的是金钱,这样的生活显得倒是温情一点。
当赚到了很多很多钱,完成了所有的使命,我们的健康问题接踵而至,面对的依然是死亡。
但回首过去,会充斥着许多其他的成就和满足,养育了孩子,完成了子女的义务,给社会带来了贡献,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种虚假的心理补偿,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是一个生性自由散漫的女子。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是一个自私的人。所谓自私的标准是:只按照本性生活。放纵自己不好的习惯:比如长时间睡觉,去附近的酒吧买醉。
“沉溺于香烟和对虚无的对抗。神情困顿,装束邋遢。常常席地而坐,咧着嘴巴放肆大笑。有时过分敏感,所以和很多关系格格不入。但对身边的人和事没有太多计较。”
按照本性而活,我有点疑惑这句话。曾经那段放纵自己不工作,常常起得很早,日间喜欢跑图书馆蹲在文学书架面前的日子,是不是我最照本性而活的日子。
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本接着一本书地吸取营养,囫囵吞枣也好,仔细品读也好,最终像营养液一股脑给我吞下去。
我从来不太知道散漫这回事,因为散漫除了让我感到空虚而无聊,着实填满不了我的内心,就像胃永远是空的。
我思索我的不良习惯,大概最不好的就是沉溺于犯罪片。
韩国的犯罪片是我的最爱,惊险刺激让我忍俊不禁,《熔炉》《昼颜》《老男孩》《杀人回忆》《亲切的金子》,每一部我都如数家珍。
到现在我都有点诧异自己的胆大,刚进大学,就刷了英国的犯罪片,那里面什么类型的犯罪都有,纵火的,分尸的,变性癖,所有种类的心理疾病的犯罪,最终都可以追溯到原生家庭和童年。
大概是因为那样类型的犯罪和心理疾病挂钩,总想去多研究了解一点点罢了。
当我开始准备尝试写剧本的时候,我才发现所有的犯罪片都不能成为我的素材。
我压根对他们感到害怕,更不用说去想象犯罪杀人实施的过程以及他们的心理。
如今,我回顾过去,那应该算最不良的习惯了。很多人说写作是一项夜间进行的活动,许多作家都会抽烟,而且是一晚上边写边狂抽。
抽烟,熬夜这类的事情在我刚开始写的时候,有做过初浅的尝试,大概是为了效仿周边人的传言。
为了应证他们所说“晚上比白天更有灵感”,有一段时间我确实是喜欢晚上写东西。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脑子飞速地转动,在键盘上敲击着,总想一晚上就完成一个故事,但最终大脑的疲乏关闭了我的通道。
我累极了,脑子嗡嗡响,最终抵不住困意,还是去睡觉了。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来,但脑子还是一团乱,什么构思也没有。
到了晚上,几袋咖啡让我又变得亢奋起来,手指像跳舞一样在键盘上旋转。
如今,我早已经放弃了那个晚上写东西的习惯。夜晚没有灵感敲门,一切都只是关于作家们的杜撰和谣言,我追求好的睡眠和早起。
写作是一场马拉松,需要的是好的身体和规律的作息,他们才是支持跑完的关键。
至今我去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是很喜欢体验的人,但酒吧没有给我带来特别的感觉,它远没有看午夜电影来得兴奋。
清吧和闹吧我都尝试过,但没有在那遇见有趣的人,有趣的事。看来有些电影里,酒吧能够带来美好邂逅,也只是编剧构造的而已。
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里,女主人午夜去剧场看演出,大红色的布幔,诡异的气氛让我悚然,至今不太明白女主人大半夜去看舞台剧的原因。
但后来,我想到了一个理由,大概是女主人心理藏着些事,或者是一些情绪,电影需要用那样的舞台场景去展现。
可能,本质上我不是一个故事太多的人,喜欢有安全感的地方,也没有深夜买醉的理由,去酒吧对我反倒是一种奢侈和浪费。
换言之,那里适合有故事的人,失恋的,生活失意的,家庭婚姻不顺的,或者是空虚的。但我一样也不沾,甚至连空虚也不会经常造访,也没有所谓的“虚无的对抗”。
“不计较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对这一切并无兴趣。我漠视除自己关注和重视之外的一切感觉和现象。不容易付出。有享受孤独的需求。”
除了我在其他方面确实没有才能之外,还有一个让我写作的理由。那就是我“有享受独处的需求”,在大部分时间里,我对于身边的人和事关注得也不是太多。
也许这一切特性注定了我只能选择写作。它能让我采取合理的方式逃避某种现实和喧嚣。虽然感觉中,被长期性抑郁症所困扰的人才会从事这种职业。
抑郁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我已经体尝过了,那种对任何事物都提不来兴趣的讨厌,那种不健康,不乐观,不积极的生活姿态,曾经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把它从我的身体里赶跑。
目前,除了偶尔喜欢“独处”,我真的再正常不过了,有时我想,我可能确实不是一个天才型的作家,但可以成为一个勤奋型的作者。我承受不了太多的心理重负,此后余生,那就写轻松的文字吧!
每一个年龄段喜欢的生活方式都很不一样,以前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什么东西都不敢多买,一切都带不走,生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如今,我选择了一座城市安定下来,买了书桌书架,买了许多爱看的书籍填充上去,买了家里的用具,香薰蜡烛,还要买许多的玩偶和摆设。
我终于可以把它装扮成我喜欢的样子。以前邋遢一点也无所谓,现在倒喜欢整洁的空间,干净的卫生间,敞亮的房间,如今的快乐反倒都是些微小的事情。
就像以前听过的一个日本乐队的名字,它叫Every Little Thing。细节是组成幸福的理由。喜欢简单生活。做喜欢的事情。住在喜欢的城市里。
最好还能遭遇到喜欢的天气,喜欢的男人和女人。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是能够变得简单。
不会有任何复杂的借口和理由。这是《彼岸花》里的“乔”信奉的生活原则,也是如今的我欣喜的生活,还是千万个陌生的你也会向往和最终热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