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一周身体偶感小恙,先是半夜胃部痉挛,疼的吭阬呦呦,来回翻腾,再难入眠,紧接着腰部旧疾又犯,坐卧不适,各种不便。虽每天强打起精神做事、弄娃,病中仍不免心绪烦乱,种种幽怨,直到今天上午母亲到来,才像当头给了我一棒,使我惊醒。
记得小时候我也是经常生病的。发烧,烧的头疼欲裂,嚷叫着让母亲帮忙按压太阳穴,母亲便坐在床头,一遍遍帮我掐头,按压;胃疼,呕吐,每逢过节,家里照样要极力采购一番,各种平常见得到的见不到的吃食各样都要准备一点,过节这天还要大鸡大鱼大块儿排骨正儿八经吃上一顿,而我经常是早早的吃了太多的熟花生、葵花子、糖、油炸的散子麻花,凉苹果、梨……吐得翻江倒海,肝肠寸断,于是吊瓶,输液,被医生禁食,然后,过节这天躺在床上看着全家人大鱼大肉,我却只能望而兴叹,下个节日来临之前绝对又是这样的一番捯饬,气的姐姐埋怨母亲对我太是娇惯;咳嗽,先是偶有几声,接着断断续续,后来又连接成片,最后咳嗽到深处便蹲到地上半天起不来,不能躺,还没躺平,一阵疾咳袭来,只能半坐着等这一阵平稳下来,临睡前母亲给我准备好香蕉、削好的苹果、小点心压制咳嗽……那时候地里忙,母亲带我看完医生,安顿我吃药躺下后,便急匆匆去地里干活,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我稍微好些了没有,烧是否退了?咳嗽轻点了吗?胃里是否还疼?如果症状见轻,母亲便浑身轻快,哼着小曲做一家的饭菜,如果我还是不好,便二话不说,蹬起她的大二八自行车,带我去十余里地远的娘家去找大舅,再不见好就去垂杨镇医院找大夫,还不行就去田庄,各种奔波,从不嫌烦。
母亲说,那年夏天我还不满一周,自己还不能坐自行车后座,咳嗽了很久,不退烧,附近村里几个大夫都看了,输液了很多天,最后烧的我都有点迷糊了,父亲天天忙得见不到人,母亲焦急无奈之下,让仅有十二岁的长的又瘦又小又娇弱的姐姐骑着大二八自行车驮着她,她抱着我,去垂杨。那时候还没有乡间小公路,去垂杨的路崎岖不平,中途还要经过一个大沙土坑,回来时,大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知了在树上聒噪的叫着,热浪扑面袭来,姐姐已经是满脸汗水,整个后背精湿,她弓着腰,张着嘴,吃力地机械地蹬着,走到宋连寨,实在蹬不动了,母女二人只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在房檐下喘气儿,正好这时候一个有个卖冰棍儿的沿街叫卖,母亲便给了姐姐五分钱,让她买个冰棍儿解解暑,去去乏。姐姐买回来,小脸烧的通红,很少睁眼的我,竟也骨碌着眼睛瞪着看。母亲对姐姐说,妮儿,她也想吃,给她一点,于是姐姐便小心翼翼咬下来一点放到我嘴里,我竟也表情愉快地吃了好几口,回家后,吃完垂杨抓的几个小药片竟神奇的好了。
世事轮回,我家孩子体格也不好,这时候,就更加体会到那个时候母亲的不易。每每儿子辗转不好,我就想起母亲给我说起的这个画面,于是便又精精神神的带着孩子各处去看。
现在母亲竟然也老了。上周回家她念叨胃里疼痛不适,我说让我老公抽空接她来南宫看看,心里却实在知道,一是父亲离不开她,二是我家那位实在也是忙的天天摸不到人。正估摸着周日歇班时候,去给她抓点药送回去,今天上午她自己就坐着公交车来了,上了车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应她一下。母亲越发的小了,只到我肩膀处,走到各处,我都愿意搂着她,她说你不要搂着我嘛,我自己能走,检查的医生也说你家老太太真是坚强,真棒。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家母亲几近于没有视力,耳朵又聋,较之一般的同龄人又老了十几岁。检查完后,母亲算计着公交车时间,顾不上疼痛,就去赶车,公交车走了,只留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而我,突然各种不适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