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2日

　　星期五，夜晚

　　九点三十八分零二秒

　　九点三十八分零三秒

　　九点三十八分零四秒

　　………

　　.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

　　街道旁伫立的楼宇摇曳着刀锋般的灯光，似乎想劈裂那深不见底的黑夜。

　　然而，那一抹黑暗丝毫不惧怕灯火的挑衅，对于这具有压倒性力量的自然现象来说，这些微光实在是过于渺小，无需任何举措，这些游离的光就会被肆意捕获、侵吞，乃至熄灭。或许走在这漫漫长夜中，唯一可留下的，那就是————

　　孤寂。

　　———前言

　　.

　　「开幕」

　　夜已深，车少人稀，万籁俱寂。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人在行走。

　　这个人喘着粗气，左手甩着那略显沉重的书袋，快步踏着地上的枯叶，朝家的方向赶去。

　　“才开学两个星期，那些个人非要拉着我和其他人整理图书室到这么晚，还过了末班车，只能徒步回家，早知道就搭同学的顺风车回家了……”

　　他暗自念叨着。

　　街边的店面早早地关了门，留下零星几块霓虹灯招牌还在有气无力地闪着。无非是些深夜抢着营业的酒吧、牌场罢了。

　　秋日劲疾的晚风猛灌入两旁深不见底的小巷，鸣叫着，嘶吼着，哀嚎着，向路人陈述这哀婉的乐章。

　　可笑的是，街上哪来的路人？

　　·

　　虽已入秋，天气依旧十分燥热。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密集的汗珠，找了个街边的石凳休息一下。

　　忙活了这么久，自己早就口干舌燥。早知道走之前应该买瓶水的。

　　四下观望，他看到街角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

　　选中商品

　　汽水

　　 3元

　　投币，出货

　　.

　　他走回到石凳上，拉开铁环。当他的嘴唇碰触到那冰凉甘甜的汽水时，脑中这才稍稍清醒点。

　　「已经九点四十几了吗？」

　　·

　　“我市城东地区9月9日晚发生火灾案件。据悉，目前造成三幢居民楼毁损，波及周围店面，伤亡人数攀升……国家军事安全委员会宣称将对周边地区进行封锁调查，以确保居民安全……本台记者报道。”

　　对面某个楼房上的大屏幕正滚动播放着最近的头条新闻。

　　.

　　火灾？呵。

　　不可能这么巧吧……

　　自这起事件之后，这座城市就实行了宵禁，也就说晚十一点过后禁止出门。

　　而且，公安部门加强了巡查的力度，在各大场所内站岗的人数明显增多。

　　显而易见的，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大家这不可能是简单的火灾吗。

　　他仰头抿了一口饮料，看到了旁边路灯上挂的平安符。

　　“唉。”

　　不知道又是谁出的馊主意，先是几个人，自发的组织人在小区门口、街牌、路灯上挂了“避灾符”“平安符”，同时下系一个铃铛。他们坚信，符和铃能够驱灾避邪，带来和平与安宁。

　　然后越来越多原本不信邪的人加入了这场闹剧，多亏了他们，平安符的价格翻了十倍之多。

　　他所看到的，并不是人们乞求平安——那种虚幻的东西本来就不复存在。而是在这个繁华、热闹的都市背后遗存着的愚昧与无知……

　　·

　　“还好，离家不远了……”

　　他想起今天晚上还有游戏的限量装备的发售，自己得赶上这个时机，下周一就可以和同学炫耀一番了。

　　街上挂着的扩音器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宵禁的通知，连树叶也似乎随风在传递这个消息。

　　然后，路旁的一些铃铛开始跃动起来，仿佛在嘲讽自己为何这么晚还要出来。

　　“真是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所谓的火灾事件，背后的水肯定很深。

　　所以说，该来的永远都逃不掉。但是戒备的心里不可无。

　　.

　　喝完了。

　　他摆了一个漂亮的投球姿势，将易拉罐丢出，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垃圾桶外面，金属碰撞时发出的脆响，在空无一人的巷道里久久回荡。

　　“算了……”

　　他打了个嗝，提上书袋准备继续赶路。他心里盘算着游戏的攻略，等不及享受与键盘和鼠标的亲密接触。

　　·

　　偌大的马路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待他将走之际，他看到角落里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什么时候出现的？应该是刚刚被易拉罐声音吸引而来的……」

　　他稍稍靠近。很显然，这应该是猫的眼睛。猫在这座城市里出现的频率跟到处讨钱的小混混一样高。

　　他无暇顾及这只猫，不如说他对这些长着四条腿喜欢到处爬来爬去的生物不感兴趣。

　　·

　　朝着十字路口的方向才走了两步，那只猫从角落里窜出来，径直走到他跟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嗯？”

　　他并没有理会，从旁边绕开了那只猫。

　　但他还没有走远，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裤脚管。

　　还是那只猫。

　　.

　　“听话……松口！！”

　　他试图挣开那只猫的嘴。可无论他怎么甩腿猫都不愿意松口。相反，它反而愈发用力，他甚至能感受到它口中的虎牙。

　　“天呐，谁家的猫大晚上的还跑出来粘人？！”

　　他徐徐弯下腰，抄起一根树枝——他认为对付这种生物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等等！！」

　　这是什么？！

　　他看到这只猫——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称为“猫”的生物，拥有三只眼睛，以及三根尾巴。

　　但是，其他地方它又跟普通家猫一模一样。

　　“卧*！！这真的是……”

　　他显然吓了一跳，向后摔倒在地上，感觉浑身在发毛。

　　那只「猫」是可能察觉到他惊异的眼神，忽然转身，朝街的另一边走去。它边走边发出类似猫的叫声，似乎在告诉他要跟上。

　　此刻，他还在犹豫不决，是否要跟着它去。

　　·

　　他看了看表，离宵禁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是，游戏更加重要，这种不明生物不要理它便是。

　　所以他继续朝着家门口的方向行走。果然，这一次它没有跟上来。

　　“呃……啊……”

　　他忽然一阵耳鸣，感觉大脑中一片空白。

　　“可恶……太累了？还是有人给我下药……”

　　好吧，他自认为这些理由都太荒唐了。

　　他无意识的倒退了几步，这头痛的症状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今天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不过他倒弄明白一点，刚才那绝非偶然，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想让自己跟上那只「猫」。

　　既然这样，那也真是没办法了。

　　.

　　首先，姑且称其为「类猫」吧。

　　他三两下赶上了那只猫。

　　这只「类猫」领着他，往一块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走去。绕过几棵扭曲盘虬着的古松，最后停在一处招牌前。

　　“待开发……垓椽……？”

　　他用手机电筒照亮招牌，念叨着。

　　作为一个生活了十七年的本地人，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

　　·

　　以下摘录于全知百科词条：

　　「垓椽公园，坐落于青蓝市城西十九街东口，占地面积3719亩。

　　始建于18世纪中叶的垓椽公园最早是作为私人园林存在的。拥有者为「垓椽」氏族。

　　但进入20世纪后，这座昔日的私人园林伴随着这个家族的没落，无人打理，逐渐荒废。加上在多次战争中所遭到的重创，公园能供研究的价值之处少之又少，所以在上世纪末公园短暂地对外开放了三年后，就宣布永久闭园了。

　　原因很简单，要修理好这座公园就得花一大笔钱。政府经过再三权衡，最终放弃了修缮公园这一想法。直到今天，这里还是一块无人过问的废地。

　　这样一比，或许能保留「公园」一名已经是对其最大的尊重了。

　　.

　　搜索完毕，类猫一眨眼间走上了一条被野草覆盖的小路。

　　“等等！”

　　然而回应的只是风声，还有黑鸦的嚎叫。

　　他赶紧朝类猫的方向跑去。

　　“你别说，四条腿的东西，比我这个两条腿的不知道快了多少……”

　　他顺着类猫向公园深处赶去。通过手电筒的亮光，里面似乎还能看到上个世纪的煤油灯甚至是锈迹斑斑的步枪之类的。所有出现的建筑、道路都透露着浓浓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味道，颇有阴森之感。

　　.

　　“话说……我干嘛要跟着它进来走这么远？”

　　他发现自己早就到了公园深处，忘了是从哪条路来的。

　　“该死！手机没信号？！这踏码不是还在城市里面吗……”

　　在无尽的黑夜中，他依稀可以看见显现出的山的轮廓，用来辨别方位。

　　一会儿后，类猫在一个密林围绕着的入口处停了下来，随即向内一钻，消失在草丛里面。

　　“来都来了，不如上去好好看看吧……”

　　.

　　入口处是一段极长的石阶，他看到这些石头上蔓延开来的青苔，而石头本身的纹路却早已被岁月洗蚀干净，说明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访了。

　　两旁是极为高大的樟树以及杉树，他估计至少得有个百年的时间树才能如此之粗。换句话说，这些树见证了这座公园的变迁，从受人宠幸至被人冷落，从壮丽至荒芜，这座公园的命运似乎是注定的，它也只是上天的玩物罢了。

　　“上面貌似有个亭子。”

　　他睁眼望去，六角的木构卯榫亭顶被枝叶所掩映着，木头原先的那种棕褐色早已褪去，更多的则是霉黑、虫蛀以至于脱落的痕迹，令人触目惊心。这些无一不说明公园的年久失修。

　　经过二十五分钟的徒步，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三分，他到达了这座公园的最高处，也就是这个小亭子所在的山顶。

　　.

　　四周充斥着虫鸣和鸟叫声，他分辨出至少四种昆虫和三种鸟。只是站在亭前极目远眺，整座城市，伴随着楼房的点点灯光，净收眼底。没想到自己有幸能来到这种地方，见识到这般美景。

　　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会被人废弃，真可谓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座公园的原主人早就伴随着公园曾经的辉煌化为尘土。

　　.

　　“拍个照，就该回去了。”

　　就在他习惯性地准备掏出手机时，他发现原本应该放在兜里手机不翼而飞。

　　“奇怪……刚刚明明还拿来照明了的。”

　　他往上来的台阶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确信自己手机没掉路上。

　　“在找这个么？”

　　他听到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叫他。

　　这种地方能突然传来人声，比起恐惧，他更多则是疑惑。

　　转过身，趁着月光，他看到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坐在亭子的木凳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正盯着自己。

　　“不要轻举妄动。”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