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哭了

哑巴50年代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天生聋哑,因而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叫他“哑巴”。其实他是有名字的,小名叫小程,派名叫兴旺。

因了贫寒,所以哑疾未曾想法医治,家人只好认命地接受这个不幸儿的出生与成长。

出人意料。这个出生在三年困难时期听不见说不出的哑巴,个头和体魄却非常健全,欣长身材(大约1.75米),标准体重70公斤左右,时年己达63岁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令人羡慕的标准身材。

青春年少时绝对是个帅小伙。只可惜造化弄人,没条件成家,此生只能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

成年后的哑巴,生理发育也很正常,也渴望像正常人一样有个温暖的小家。有人指着祖厅双手合十作揖调戏他时,他情绪高涨,他会围绕此人转并帮忙干一些诸如砍柴挑水的杂事。

然而,谁愿意嫁给天生聋哑且家贫如洗的哑巴?谁又愿意作媒帮忙呢?幼稚而单纯的美梦被现实碾得粉碎。

偌果他真的能成一个家,他还真有养家的能力,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做事。那时集体耕种,生产队长用手势分派劳作,他总能理解并尽职尽责完成好。

不仅正常的田间劳作,生活中的难事总是一马当先。

早先时侯,村里人不但用不上自来水,就连井水都要到离村约500米远的唯一一口饮水井去挑。平日各家均自食其力,但到了哪家办红白喜事时,用水量大增,需要专人挑水,每到这时,哑巴就成了最佳人选。

红喜会好一些,只要出出力。白喜会不仅要出力还要熬夜。我们乡俗是亡人停在家里时,无论白天黑夜必须有人守护,多数是亲属,但时间长了熬不过去,这时村里自发性的或是安排性值护,哑巴总是自觉的为村里每个逝去的亡人守灵,不时续续香火,不时焚烧纸钱。

遇上正常死亡的还好点,如果逢上意外的凶死,一般停尸在野外,他照样做到不离不弃,一直默默地地陪伴。

记得村里一位刚到十八岁的小伙因与家人呕气,一时冲动喝下毒药不幸身亡,尸首停在背后峦,丧事办理需要一两天的筹备时间。当时正值“三伏”天,炙热难耐。白天尚好点,但晚上黑灯瞎火的伴着尸首,有多少人有这耐性和勇气?哑巴又成了守尸人选。且,那时背后山是拴牛的地方,牛粪难闻还得忍受牛虻或蚊子的叮咬。

夏天的夜晚,蛙声如潮,蝉鸣喳喳。正应了“蝉鸣林逾静。”好在他听不见。

夏夜的山林,漆黑幽深,阴沉瘆人。可是他说不出。

不远处的乱坟山冈和累累荒冢,平日他能看得见。印在脑海中的荒凉景象会不会让他惊悚?

或许他当时也很恐惧,但他把坚守看成义不容辞的职责,必须履职尽责。或许他一点也不畏惧,尘世间的苦难经历得太多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也许能为乡亲做事是他最大的荣幸。每年除夕祖厅烧岁火,他几乎一直守侯,火头小了就拔弄几下或添柴助火,火势大了怕引发火灾就撤回几根木柴。全村欢庆全家团聚之时,孤寂的哑巴在默默地排遣自已的寂寞,也在守卫着全村人的安危。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村里红白喜事都大摆宴席,酒席开席之前,哑巴就敲锣围绕村前村后转一圈召聚,这好像又成了他的责任和义务。待宴席开始,他又自觉的坐在接菜的位置。

庸常的生活中,哑巴固守着赖以生存狭窄的空间,除了田地的劳作,精心饲养两头猪。

一个人吃饭哪有条件养猪呢?还居然养两头。哑巴说不出但能想得到很多办法。

蛇山垄汪村有独特的地理优势,与乡镇中学毗邻。农村中学基本是寄宿学校,也就是说几百学生食宿均在校,他们吃剩的饭菜和馒头等食物全是到掉,有的掉在装残羹剩饭的木桶,有的直接到在洗饭盒的池塘里。

哑巴有机可趁,他每天三餐饭后都围绕塘边摸或用一根长竹竿绑一个自制的由纱布缝成的勺子捞,不管春夏秋冬,学校有学生,塘边就有哑巴。运气好的时候可收获两大桶。

饲料的来源渠道找到了。可学校有节假曰,放假了咋办?他就将平时捞出的多余的馒头切片晒干,以便不时之需。当然,还有田地出产的红薯、萝卜、白菜可辅佐。所以他饲养的肉猪长势喜人,又肥又大。

到年底时,别人都宰猪过年,但他只能将整头猪卖出。我很纳闷:他会认秤?会讲价?收到钱后怎么保存?去储钱怎么与柜员交流?…可他每次都顺利成交。之后喜滋滋的用手比划得到一沓钞票。

年复一年哑巴就以他独特的生活方式度过了六十多年,还好没什么大病,期间遭遇过一次车祸,担心撞坏脑部或身体至残,苍天有眼,经过治疗和休养,康复如初。

2018年,非洲猪瘟蔓延全球。小小的山村难于幸免。敏感的养殖户将自己的猪早早的出栏,推向市场,有的养猪户行动迟缓,大小的猪都死了。哑巴听不到外部的信息,别人打手语告诉他把猪卖掉,他连连摆手表示坚决拒绝。

村民代表出于好心,就哑巴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把猪卖了。这可激怒了他,对着他的空猪栏哇哇大哭,随后他拿了一柄锄头,往石头上一趸,示意要与那个卖他家猪的人血拼。村前屋后转了一圈,不知道这人是谁。

哑巴窝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人像霜打的茄子,满肚怨气无法诉说。冷静后,别人把卖猪的钱给他,他怒目横眉口中咿咿呀呀摆手拒接。

不明白他养猪的目的,为什么不辞辛苦操劳?为了吃?政府给了他“五保”不愁吃;为了钱?不缺钱而且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或许他就是把猪当宠物。有了猪的陪伴,他似乎就不孤单,精神也就有所寄托。

如今,哑巴身强体健,还在过他一如既往有猪陪伴的日子。年岁渐大,年老体衰的时候不要说养猪,自身的生活都难管理。政策好有保障,可不能说不能动的时候该如何是好?不能不说这是对未来最大的隐忧。

祈祷苍天护佑可怜人周全。生,健康新鲜;死,快速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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