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最早的“房间”,是水稻筑成的。
很难想象,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独立空间,竟由田野间的稻杆围拢而成。那是在外婆家附近的一片农田里。
印象中,外婆大约是在地里拾谷穗。为了安置我,她灵巧地利用水稻脱粒后废弃的禾杆,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堡垒”。那禾草垛子堆叠得恰好,形似一顶尖顶的小帐篷。外婆轻轻将我藏进这个金黄松软的巢穴,甚至细心地为我合上了入口处的“门”——几捆压实的稻草。
就在那一瞬间,“门”合拢,世界被温柔地隔在外面。 我蜷缩在稻杆的怀抱里,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竖起耳朵,外婆在远处与农人闲谈的模糊乡音,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啼,还有不知名小虫在草根下细碎低回的吟唱,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小天地。最浓烈的是稻杆的气息: 阳光晒透后的暖香,饱含水分时的微腥,干枯表层下泥土的深沉,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与河塘边的鱼腥……复杂,却无比真实,将我包裹。
一种奇异的宁静与安详 油然而生。在这温暖、私密的茧房中,我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深长而均匀,心跳也仿佛应和着田野的节奏。时间,仿佛就在这匀速的呼吸里,悄然融化了。 天地间只剩下这片金黄的小宇宙和我沉浸其中的、恬静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