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害怕生病,就像游戏的血条一样,每生一次病,血条就猛降一格,自己的身体被某些东西悄悄啃掉一块,表现在寿命上,似乎便要少活一年。然而自己生病的次数不是很多,那么对此的畏惧从何而来?回忆又开始蔓延了。
记忆里唯一一次大病,是消化不良,很厉害的消化不良,也似乎是活到现在唯一一次输液。大概是小学,梅子熟透的季节,放学的时候到旁边果园的树上摘梅子,边摘边吃。然而吃得太多,加之很少吐皮,然后整个人就萎靡不振,大概是请了几天假,去输液。旁的印象也都没有了,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就是针扎入血管,等着水慢慢流入的过程,就像静静等着死亡,一滴一滴。由此便对输液产生了极大的畏惧,加上后来了解到输液很容易造成各种病菌直接进入静脉到达心脏,而输液常常可以通过吃药替代,因此对于输液便更加敬而远之了。此外,还有对于梅子的深刻印象,第一万不能吃多,第二万不可不吐皮。不能吃多是避免消化不良,而必须吐皮,则涉及到那次患病时母亲给的回答,说是梅子的皮容易黏到食道上,胃壁上,以及肠道上,越积越多,最后堵住了,成了消化不良。这有没有道理,也不曾了解过,可直到现在仍旧对于果皮深表畏惧。
一旦生了大病,就要输液,那么就尽量不要生病。平日小感冒发烧也有,不多,也只吃药,看到旁的朋友感冒发烧去输液,不免为之担心,这该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啊。
当然生病也罢,不过是小打小闹,对于生死劫难,病榻上的无能为力,更让我为之惶恐。我的爷爷是患病去世的,饱受折磨。任何时候想到一个人被饿死,就觉得莫大的惊悚。爷爷因为胃癌,吃不下去东西,腹中空空,整日输液,一直到离开,这与被饿死又能有多大差距?也因为此,胃癌,成了心头最为恐惧的疾病。一个人可以选择各种死法,而饿死,则是最为惨烈的一种。若是有了胃癌,不能吃东西,与其饿着等死,还不如自杀了事。只希望自己万不要有如此命运。
除却这些经历的,目睹的,另外有一种畏惧,便是艾滋。对于其患病之后的凄惨程度,并非十分了解,可总归知道这是不治之症,并伴随着所有人的排斥。然而所畏惧的,却不是万一得病之后的凄惨,而是畏惧这种疾病会被作为一种恶意的手段进行传播。私生活混乱排除在外,然而面对着可能随时冒出来的恶意报复,不知如何是好。常常暗自揣测,是否会在旅店,地铁,或其他公共场合,被放置了带有艾滋的血液的细小的针尖,然后便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带入深渊。这事情必然是有的,只是还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可总要保持警惕,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小心。这世界的危险,来自于无处不在的恶意。
所有的这些,除却输液是唯一经历的而感到恐惧,其他的大多都是出自旁观者的悲悯而得到的感同身受。然而这样的畏惧实在太浅。因为未曾经历的痛苦,即使感到畏惧,也都隔着深渊。哪怕很大的病痛发生在最亲密的人身上,可终究不是自己,感同身受永远是个悖论,我们永远不知道,在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之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深沉的痛苦。因此,我不愿意自己所珍惜的人遭受任何病痛的折磨,却更不知道倘若这样的痛苦来袭,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在所有的祝福里,健康是最为亲切的,也是我们最为珍惜且渴望的。希望我所珍惜的人,无病无灾,一生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