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是那几句。
“你吃了饭没有?”
“那边冷不冷?”
“最近学习怎么样?”
没新意的就像我在与一个机器人,谈话,冷冰冰的,不痛不痒的。
突然,我谈到最近很忙。我妈就说要不五一就别回来了。
被我当场义正言辞的拒绝掉了。
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因为是外公的八十大寿,我见他的次数,能为他庆寿的次数,也来越少了。
外公总是记得我的生日,尽管现在有人说他已经老糊涂了。但他还是在今年我生日时给我送上了200元钱,但我没要。
200元,不多。
但要知道,在妈妈、和伯伯口中,外公是一直死抠死抠的。
还记得,在高二下学期那段日子,内心郁结,导致内分泌失调。体重突然下降,脸都比以前小了一圈。
外公是在我快高三时,才再次见到我的。他一直坚定地认为,我瘦了,是读书努力的结果。
然后,我每周回家都会有老鸭、土鸡吃。
但那段时间,我好像,禁了肉食。看见肉就有点反胃。每次做好后都是,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尝一尝。然后大部分,都是被我那体重严重超标的弟弟吃完的。我们两桌上的鸡鸭骨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堆像是被大风席卷过的小山包,另一边却蔚然成丘了。
我弟就为这一点,一直盼望着我每周回家。
外公不知道啊,依旧辛勤的往家里送着。
外公每年都会去老家待几天,那是生他,养他的故土。
可以听见久违的乡音。遇见谈笑风生的旧人。
老人们,听力都渐渐退化了,以一种不用喇叭,十里之外还可以听得的声音,回忆着他们年轻时的往事。他们有时就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但听上去总像在吵架,路人不免惊觉回头。
近几年,外公回去的次数增多了。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有着大大的“奠”字的场合中,徘徊着。
同时也思考着,自己那幻化成灰的归途,那无人痛哭的葬礼,一群人在仪式中,冷静、理性的听着丧曲,围拢在一桌,细数着他的往事,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毕竟,外公在很多亲戚朋友眼中似乎不是一个良人。
我不想去管外公以前对别人做了什么,也不想让别人的话语影响我对他的看法。
至少他对我是很好的。
补充了,在爷爷去世后,一个老人对我的爱。
我一出生是没有奶奶,外婆的。
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她们相继死去。
坊间传言:我的命很硬,将她们的阳气都吸收了,沉甸甸的,开始了我的一生。
在这里揣测了一下外公葬礼的样子,不是我在咒他快点离去。
这是每个人都要考虑的问题,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葬礼,应该可以算是对一个人一生的评价。
在仪式中,我们盖棺定论。在这里完成了在世间的,最后一次逗留。
离去之后,流传下来的,就只剩别人口中的评价,与存在于家谱中的一个小小名字。
评价是有温度的,而家谱是冰冷的。
那些存在于别人口中对你的评价,随着岁月的流逝,终会不断浓缩变为一句两句的带过,
最后的最后,就成为了家谱上的一个名字,是一个只具有血缘意义的存在。
所以说,家谱是冰冷的,他否定了那些曾经存于世上有血有肉的生命。
爷爷的葬礼是规模宏大的。
场地就搭建在楼下,占了三个铺面。宾客络绎不绝,来了一波又一波。
丧曲一直在重复循环着,还请来了专门做白事的一个团队。
马骡,搽子,唢呐,皮鼓,必不可少。
请来哭丧的人,依然存在。
还请来了一个舞狮的团队,在晚上表演节目。
表演过后,人们继续守灵。
还承包了一家早餐店,负者夜宵的供食。
出殡时,送葬的队伍,延绵了一路,就着小道,从河西到河东,行迹覆盖了大半个城区。还造成了一定的交通堵塞。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气势磅礴的葬礼。
爷爷是风风光光走的,尽管走前还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爷爷是德高望重的。
在那些与他有所接触的人中,是那样。在我心中,也是那样。
只不过,他陪伴我的时间太过短暂,在我心智还没发育的特别成熟时,他就走了。
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包容着我的一切脾性,他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我,代替了儿时,父母的作用。
可我还没有真真切切的去了解这个人,他就走了。
现在只能从爸爸,姑姑,及一些老人中,去了解到也爷爷的过去。
那些峥嵘岁月,风华绝代,最终随风飘散。
在老家,我认识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那些存留在记忆中的故事,还能流传几年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可知的是,我们终将离散。
在我印象中,葬礼应该是以一个庄严,肃穆的形式进行操办。
保持着对于生命的敬畏,去进行哀悼。
黑白灰,三色。构成了在这个场合里,最需要的颜色。
而这些,在现在的传统葬礼上,都是见不到的。
五颜六色的花圈摆在“奠”字的两旁,似乎是想给已经冰冷的尸体增添几分活力。
敲锣打鼓,循环奏乐。
热闹,的确是可以让人暂时忘掉悲伤的。
有人热闹的在灵堂里,沉迷于牌局之中。
有人在大锅里翻炒着,接待宾客的大鱼大肉。
有人在吊唁之后,开始四处寒暄着。
在葬礼上,不只有悲伤,还有欢乐。
竟然是还有欢乐的。
想到这一切,我哑口无言!
有一位衣着褴褛的老人走了进来,像是背上了他的全部家当。
走到爷爷的遗像前,开始慢慢卸下那些阻碍他行动的东西。
然后跪在地上,拜了一拜。
礼毕,起身。
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张20元的钞票放在一旁,与一旁的亲属,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没有带走一个供果,也没有想留下吃饭的意思。
这只是一个生者对死者具有的崇高敬畏,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这种主动的作为,是不受道德压力捆绑的。
不像有些人,迫于在亲戚朋友的注视下,假模假式的完成了这一必备的流程。
我们终将离散,我希望在我逗留于人世的最后一站,人们出于自愿的来参加我的葬礼,没有美酒招待,也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道德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