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译文:孔子说:“禘祭仪式从第一次献酒之后,我就不想看了。”
《杨注》:
禘:指古代一种极为隆重的大祭之礼,只有天子才能举行。
灌:禘祭仪式中的一项内容。古代祭族时,让活人坐在灵前象征接受祭祀的人,这个人叫“尸”。第一次献酒是把用香料煮成的酒献给“尸”,让他闻一闻香气,再把酒浇在地上,这个过程叫“灌”。
周成王曾因为周公旦对周朝有过莫大的功勋,特许他举行禘祭。之后鲁国之君都沿用此惯例,“僭”(jiàn)用这一禘礼,因此孔子不想看,在孔子看来,是完全不应该的。
僭:超越本分,指地位在下的冒用在上的礼仪。
在孔子看来,一个人的等级名分,不仅活着的时候不能改变,死后也不能改变。生时是贵者、尊者,死后其亡灵也是贵者、尊者。这里,他对行禘礼的议论反映出当时礼崩乐坏的状况,也表示了他对现状的不满。
本章孔子表达了他对那些不合礼仪规矩的行为的一种态度。孔子对于礼是非常重视的,他曾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对于维护自己的信仰,坚决的行动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令人敬佩的。后学者对于那些“非礼”的行为则是应该时刻警戒自己的。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译文:祭祀祖先的时候,好像祖先就在那里。祭祀鬼神的时候,好像鬼神就在那里。孔子说:“如果我不亲自参加祭祀,就好像没祭一样。”
从社会历史说:古代“如在”本是“尸”,即以活人(“王”)代表祖先(“王之父祖”)接受祭祀,并可与祭祀者(其子孙)有交流。可见中国人神共在由来已久,此即巫术遗痕;至近现代,家庭的祖先牌位仍供奉在活人居住的房屋中。中国“一个世界”乃基本传统,充分表现在文化各方面,也决定了哲学面貌。
从文化心理结构说:两个“如”字,显示既未论证鬼神的存在,也未否证其存在。强调的是行祭礼的时候必须设想鬼神(祖先)是存在着,要求的仍是一种心理情感的呈奉而不是理知的认识或论证。
孔子远在两千年前的这两个“如”字的分量和意义就在于:它指向中华民族某种特定引理入情的心理塑建。各文化都培育情感,关键在于如何培育和培育何种情感即何种情理结构。
清明祭祖,中国古来即有,一族之风俗,一年之盛仪,寄托着子孙对祖先的追念和敬慕。一种行为演化成仪式,就是文化的沉淀、精神的凝固,它的原始含义和情感取向就成了一种文化象征——个体对历史的确认,群体对个人的确认。我们祭祖,是因为祖先曾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祖先是因,我们是果,没有因就没有果。我们祭祖,是因为人类作为一个整体需要对每一个存在过的生命表示确认和尊重,需要对每一个正在存在的生命进行伦理熏陶和价值引导,因此与其说我们在祭祖,不如说我们在祭某种文化理念,某种伦理精神。这种伦理文化的内涵就是“诚”,就是确定性。中国有一条根,从黄河延伸遍整个地球;中国有一种“诚”,从远古维系住每一代游子的心灵。
“祭如在”并不是与祖先在阴风森森之中凄然相逢,而是一种生机盎然的对生者的精神净化,让生者在碌碌俗世中也有一阵静默的思索时间,想想生命,想想过去与未来。“祭如在”令人思想玄远,但目的仍然落在现实。“祭如在”是一种真正的真诚,是真正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而不是只随众碌碌而祭,碌碌而散。“祭如在”作为一种精神,在社会转型期的今天尤为可贵。中国人缺乏对天地人生的敬畏,能“祭如在”,能反省一下个体的存在,是一件好事,是一种文化的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