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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关于孤独与饥饿的电影。
坦白相告,我目前还没有完整地看过该影片,因为合法的线上还找不到资源,只是看了能够找到的所有的关键片段剪辑与文字图解,以及很多网友的剧透与内容解读,也看完了该片的原著小说,村上春树的《烧仓房》与福克纳的《烧马棚》。无论是从直觉,还是从情感上这部电影都很吸引我,或许我还没有动笔诉说的权力,但日有所思,日有所进,待日后认真看过完整版还可以在此粗读基础上修正。
很多观毕该影片的观众都反应这部作品比较难懂,大家都晓得主题深邃,但象征隐喻很多,朦胧且晦涩。也有很多影迷认为这部影片所展现的是韩国社会的阶层固化,反应了上层人对底层人的绞杀。总体来看,这部影片所聚焦的,是社会边缘人的生存状态。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或幸福者,无论他们自身的经济境况如何,他们的职业都是模糊的,身份都是朦胧的,生活是若即若离的,他们像一个个生命符号,隐约而脆弱,仿佛从未有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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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钟秀刚刚从部队退伍,他拥有一个作家梦,渴望出人头地,但现实无比残酷,他挣扎在底层社会郁郁不得志,只能靠做搬运工维持生计,文思枯竭,但时不时还会憧憬一下自己的文学梦。有一日,钟秀在送货途中邂逅了一个做促销的在街边跳舞小妹惠美,惠美拉他去抽奖,结果他居然中奖了,中的是一只粉红色的女士腕表。相谈之下,惠美发现钟秀是自己多年未见的童年时代,但钟秀并没有认出她,惠美解释说是因为自己整了容。
二人相谈甚欢,像所有久别重逢的友人那样相约聚餐,惠美说她在学哑剧,并为钟秀来一段无实物表演,表演的是吃橘子,惟妙惟肖,但她手中空无一物却又无比享受的神情终归还是很荒谬。钟秀将那块抽奖得来的粉红色腕表送给了惠美。惠美说自己要去非洲旅行,在这期间,烦请钟秀去照顾她的猫
惠美肆意地向钟秀诉说她对非洲的向往,她说非洲有一个原始部落,他们把饥饿分成两种,因肠胃而饥饿的人,叫做小饿,因为生活意义而饥饿的人,叫做巨饿。他们每天思考的都是生活的意义以及人为什么要活着。
面对着谈天说地却虚无缥缈的惠美,钟秀觉得有些荒谬,但惠美身上的神经质与神秘感,还是深深吸引了钟秀,二人回到了惠美的家,惠美的家里非常乱,就像她的人一样思绪连篇,不着边际。他们俩在惠美的主导下发生了性关系,与此同时,窗外的阳光刺痛了钟秀的眼睛,他一直望着窗外的南山塔,望着象征着首尔的权力与奢华的上层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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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美启程去非洲,钟秀如约来惠美家照顾她的猫,可是她的猫从未出现过,但消失的猫粮和猫砂又间接证明这只猫真的存在。钟秀只能一边望着南山塔,一边想着惠美。
惠美终于回来了,钟秀满心欢喜地开着破旧的卡车去机场借她,但与她一同归来的,是一个叫做Ben的男子,是惠美在非洲认识的。他高贵帅气,与钟秀和惠美明显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开着自己的豪车,邀请惠美和钟秀吃饭,惠美对钟秀说,非洲的夕阳好美,她看到晚霞一点点地消失,难过得哭了,她说她也想要像晚霞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惠美还讲了小时候掉进水井里,多亏了钟秀将她救上来,要不然她就没命了,可是钟秀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Ben是个奇怪的男人,开豪车,住高档住宅楼,却没有职业,没有工作,每天无所事事,却有大笔收入,他是一个盖茨比似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他一定是来自豪气又有特权的上层社会。
Ben邀请惠美和钟秀参加他和朋友的聚会,在这一群上层人中,他们二人显得格格不入。惠美似乎努力地想要融入其中,为大家讲述自己的见闻,并为大家表演在非洲看到的饥饿之舞,众人露出轻蔑,低头发出哂笑,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看待惠美,就连Ben,也在惠美讲到动情之处无所顾忌地打了哈欠。钟秀去了他家的卫生间,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一箱口红,与各式各样的女性用品,他觉得不寒而栗,却又找不到理由劝惠美远离。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对惠美这样的底层女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给惠美幸福。
钟秀邀请惠美与Ben去自己乡下的老家玩,吃过饭,Ben给他们两个分享大麻,在酒精与毒品的作用下,惠美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对着美丽的夕阳,跳着饥饿之舞。钟秀觉得她很不知羞耻。癫狂过后,惠美便睡着了,留下Ben和钟秀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钟秀对Ben讲起了他的童年,他惹上官司的父亲,和离家出走的母亲。Ben也对钟秀谈起了他的爱好,他喜欢烧仓房,烧那些荒郊野外,不为人知且毫无用处的塑料棚,他说塑料棚燃烧的声音,使他听见自己骨头缝隙里面传来的贝斯声。他说他每两个月就要烧一次大棚,并且他这一次的目标,距离钟秀非常近。
惠美醒了,他们要走了,在上车之间,钟秀责备惠美,你怎么能像妓女一样脱衣服跳舞呢?惠美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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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美失踪了,电话打不通,她的家换了租户,整洁如新,毫无她的痕迹。钟秀去找惠美的妈妈和姐姐,家人对她毫无惦念,只说要她把欠的债还清再回家,钟秀询问关于惠美小时候掉进水井的故事,她们说她最爱说谎了。她去找她的哑剧班,老师也说许久未见她。最后,钟秀只有去找Ben,可是这时他身边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女孩子,并且在他的家中,发现了惠美那只从未出现过的猫,在他那装满女性用品的箱子里,发现了他送给惠美的腕表。但他说他不知惠美的去向。钟秀灵光一闪,去他家附近找烧点的大棚,可是他一无所获,他家附近并没有塑料棚被烧。再去找他,他只淡淡地说早就烧了。他又看到那个新的女孩子对他的朋友讲她的见闻,Ben又在打哈欠。
他像一个高贵的王子一样给那个女孩子涂口红,像是要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女孩在做灰姑娘的梦,但钟秀知道,这又是一个祭品。
钟秀父亲的案子宣判,父亲因为和行政人员发生争执,背叛了一年零六个月的刑期。拎着父亲的匕首,钟秀开着卡车去找了Ben,将他杀死。用他的打火机点燃了他的豪车……熊熊燃烧的烈火,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烧塑料棚时的火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嘶嘶的火声绝对不像贝斯声。
钟秀终于要开始自己的小说创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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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底层孤独与饥饿的故事,就像惠美做的那番非洲原始部落对饥饿的比喻。这个故事里面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不是空虚的。
惠美是最为饥饿和空虚的,她不光生活困顿,并且灵魂空虚,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去寻找生活的意义。但她在追寻意义的路上好高骛远,沉溺虚无,这一切都源于她的灵魂太过饥渴,躯体挨饿受屈辱,所以,她只有让自己的灵魂离开自己的身体,才能从机体的痛苦中解脱,这有些像柏拉图所讲的灵肉对立。这也是现实中大多数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她就像她养的那只猫,蜷缩起来独自狂欢,谁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死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的塑料棚。她的生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狂欢和绝望,却是Ben一个人的玩具和实验品。生活之于她,就像她演的哑剧般荒诞,就是她手中那并不存在,而她却甘之如饴的橘子。她就生活在她说她掉进去的水井里,绝望而无援。她脱衣裸舞,是她自己不被世界理解的属于她自己的行为艺术,是她生命深处的呼喊,是她的孤独,她的饥渴。
Ben是一个极度自私,甚至到没有人性的人。钟秀与惠美的空虚源自于他们极度饥渴,而他的空虚源自他太过有闲,他什么都有,有到你想象不到无法理解。因此他自己自成宇宙,自成规则,自成道德。所以,他对钟秀说,他知道烧塑料棚不对,可是在韩国,根本不会有人关注。那些箱子里的饰品的主人,都是惠美一样的女孩子,都是他的祭品。他是由于过度拥有而导致的过度空虚。
人与人之间常常是无法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有的只是相互欺骗,相互剥夺,相互绞杀。钟秀痛恨Ben,痛恨他的阶层,痛恨他杀害惠美,可是他也终究和他一样烧掉了塑料棚。最可悲的,莫过于你自以为的自救,实际上是一条绝路。
惠美让我想起莫迪亚诺笔下的“海滩人”,我们都是海滩人,没有身份,没有认同,我们于世界的存在就像海滩上的脚印一样,存在不过短短几秒钟就快速消失。我们的喜乐,就像小孩子拐角就消失的忧伤,倏忽间便无迹可寻,仿佛从未存在过。
知晓这一切的,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