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前方有许多个岔路口。
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只好跟旁边的人询问。
小桥的护栏边靠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面容显得老态憔悴,但神情似乎还算友好。他徐徐问道:“你是去哪里呢?”
我愣住了,对呀,我是要去哪里呢?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地名:“我要去铁门岗。”他眼睛一转,抬起手指着远处说:“先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到了岔路口往右转,再走一段就是了。”说完他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头也不回地走进对面一栋灰色的旧楼房里。
那个房子门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其中还有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一切都是静默的,听不到一丝声响。突然从房子里冲出来一位穿着花布衣裳的妇女,好像背后有鬼追似的,她踉跄扶着墙壁在拐弯处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化成了一团墨绿色的液体,融进了墙壁里。
她消失了,那里依旧是斑驳的墙壁,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位瞬间消失的妇人,让我对穿白大褂的男人产生了恐惧。我不能走那条路。
我决定再找一个人问路。哦,前面有一个报刊亭,里面好像坐着两个人。我赶紧奔上去,对着左边的老人问道:“请问去铁门岗怎么走?”老人木然地摆了摆手。他身边坐着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着我,眼睛里透着古怪。我不敢停留,赶紧往前跑了几步。
前方是一个露天的餐馆,偌大的场地摆满了桌椅,却只有两个人坐着喝酒。
我怯生生地走上前,其中一位男子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用手指向前方:“就是这条路,直接走就到了。”
我望了望他指的方向,心中仿佛突然亮开了。没错,确实是那条路,因为我正是从那条路过来的啊。只不过我来的时候骑着自行车,现在我是步行。
我十分确定那就是正确的方向,而且隐约觉得目的地就在不远的地方,很快就能到达。就在这时,梦噶然而止,我醒了。
心中惘然。这又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梦。梦里那么清晰地说出“铁门岗”这个地名。大约我真的是想家了。
小时候和外公婆一起居住在铁门岗下面的小乡村里。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土砖砌成的老屋里,保存着多少温暖的回忆。成年后,离开家乡,常常会在梦里回来。看到一切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外婆敲着猪食盆,“咯咯咯”地叫唤,猪圈里的猪甩着横肉奔出来大吃大嚼。一头白色的小羊温柔地“咩咩”叫着。外公打着赤脚背着锄头正从不远处走来。
梦总是会醒,醒来人就觉得心里酸酸的。因为老屋没有了,外公也走了,只剩下年迈的外婆,我想她很快会记不起我。
我想再回一次故乡,回去看看那条河,那片梨树林,还有老屋所在的那块土地。可是他们告诉我,老屋被推到了,那里挖了一个大池塘,成了养鱼的地方。我无法想象小时候充满着烟火味的屋子,变成一个水塘。老屋会哭吗?反正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哭了,因为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在梦里,我辗转奔波,四处询问,也到不了那个地方。无忧无虑的童年、广阔秀丽的乡村田野、温暖的老屋……许多的美好都已成为回忆,即便它们鲜活得像是刚刚出现的一样,可终究是过去了。唤醒那些回忆,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曾经我也得到过真正的幸福。所以余生,再吃些苦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