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吗,电影《盗梦空间》有一段剧情,莱昂纳多最重要的记忆被他自己锁在记忆房间中。在梦里,你经常会到那里去,和记忆中的人在熟悉的场景中继续生活和见面。记忆深处的院落,梦里灵魂的徘徊。
想起盗梦空间的一个场景,莱昂纳多把自己对妻子的印象深深地存在记忆里边,把记忆按照楼层分类,他的妻子就永远的活在其中的一层里边。在梦中他们可以永远继续在一起。总是有那么一个场景,在梦境深处,经常被不断的翻出,在梦里不停的造访,有人总在那里等我。那就是姥姥家荣升里8号,我童年成长的地方。回想起来,每个角落都是那么记忆深刻,在梦里,那些场景还原的更是真真切切。
小的时候,总是向往住上高楼,觉得什么都很方便。不愿意在屋内的痰盂里边尿尿,就要在静谧的半夜跑到院子里边的厕所去尿尿,院子黑洞洞的,十分吓人,脑海里边浮现各种魑魅魍魉。现在却很怀念儿时的大院子,自己家一个院子,现在看来能在城市中拥有这样的房子简直就是土豪啊。
院子里一共有5间屋子,正北三间(卧室),西边一间(杂物间),东边一间(厨房),还有一间改造的厕所,面积过小就不算在里边。我们的院子是胡同里边唯一一个有厕所的院子哦,其他院子的人都要去胡同里边又臭又脏的厕所或者2里之外的公共厕所。后来,那个又臭又脏的厕所也被拾荒大爷改造成为了自己的家。
院子中间有三棵树,一颗槐树,一颗梧桐树,一颗白杨树。白杨树才栽上时候和我手腕一样粗细,等拆迁的时候,它已经有一个人的腰那么粗了。
院子里边还有一个小花池,姥姥自己用一个下午的时候,用一些小石头围成的,里边有死了很久但是姥姥认为还可以再抢救一下的葡萄架,月季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小花,还有一颗小香椿苗,后来长得倒是茂盛挺拔,从没我高长到比我高很高。我们几个孩子总是在花池边踩来踩去,惹得姥姥总是轰赶我们。
梧桐树在我记忆中存在的并不久,只是闻了几年的花香,吃了没几次的花蜜,它后来就死掉了,姥爷就组织大家把它砍掉了。老槐树倒是一直兢兢业业的为大家遮阳挡荫,直到拆迁时候,我们抛弃了它。
夏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扇着蒲扇看书。家里人都爱看书,虽然拿的书不同,但是只要往上一趟,一看就是半天。尤其是二舅三舅,中午休息时候,吃饭后他们躺在上边看书的时候最多,傍晚则是姥爷拿着蒲扇躺在上边乘凉的时候居多。
槐花盛开的初夏,我们经常爬上西屋的房顶去采摘槐花。上房踩踏的地方,是美妮儿奶奶家里小厨房,她很害怕我们在房上跳来跳去把她家的小房跳塌了。为啥是美妮儿奶奶?她家养过一只猫,叫美妮儿,于是我们就这样称呼了。
姥姥家里一直就养着猫,平房的小院子,猫咪都是散养的状态,出了满月的小猫,对院子一切都是好奇的,自己爬上白杨树就下不来,猫妈妈经常要上去教它们如何下来。
最严重的一次,小猫越爬越高,爬到最高的树杈上,猫妈妈着急的叫唤了很久,小猫也没学会如何自己下来。一天一夜之后,小猫体力耗尽,不再乱爬乱跑,瑟瑟的蹲在树杈上。
二舅爬上厨房的房顶,用个竹竿挑起一个篮子,往里边放点吃的,举到小猫跟前。小猫闻到食物的味道,才哆哆嗦嗦的从树杈上爬到篮子里边,算是把它救了下来。
厨房是纯粹的木砖结构,很古老,木桩搭建的房梁,然后其余部门木桩作为龙骨部门,剩下是青砖也码齐。由于年久失修,主房梁已经断裂,又从屋子中间竖了一根木头把主梁支撑起来,现在想想,真是危房啊,姥爷、姥姥还在这样的厨房中操持一大家族的饭菜。剩菜剩饭放在厨房中,晚上就会成为野猫的乐园,院中奔腾中黄色黑色白色的身影,矫健有力,飞来翻去的。
姥姥家里的院子是木门结构,两扇木门很是结实,复古的大锁,钥匙就放在门口门闩上。我下学回来,姥爷经常不在出去买菜,舅舅姨姨们还没有回来,我就踩着下门闩,把钥匙拿下了自己开门。没一会,热闹的一大家人就纷纷下班回来了。
推开木门,正冲的改造后的水管。以前水龙头是在院子中间的,后来因为比较碍事,就是某次疏通管道的时候,顺便把他改到了进门口。那个时候觉得家人都好厉害,什么改管道,修理厕所、刷墙扫房、铺砖改线路、锯木砍树都是姥爷一组织,姨夫和舅舅们就自己干了。
冬天太冷的时候,水管就会冻住,要用火烧烤半天才能把里边的冰烤化,后来为了不结冰就开着一点一点水,又觉得浪费,就干脆用棉被给盖住。夏天放学回家,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的喝下几口,比冰糕解渴多了。那个时候的自来水还是清澈甘甜,没有太多氯的味道,纯正地下水。
大木门的东边墙上,是天主教堂的后门。穿过教堂的后门,可以到达大姨家。大姨家在天主教堂的二楼上有一室一厅的屋子,隔壁就是修女或者神父的宿舍,楼下是教堂的办公楼。我经常从姥姥家用小木棍拨开教堂后门的门栓,然后跑到大姨家里去玩。还可以从教堂绕道闵悦祺他家的后墙根,从潮湿的青苔里边捉蜗牛。那个大院子,简直就是儿时游戏玩耍的乐园。
小时候的玩伴多半是胡同里边同龄的孩子,最喜欢和3号院的杨佐桦和6号院的闵悦祺一块玩耍。因为我把4号院的王海波从煤堆上推了下去,他奶奶再也不让他和我玩了。杨佐桦比我大一年级,闵悦祺比我下一年级。后来杨佐桦搬家了,至今没有联系了。
和闵悦祺以及二条街区之外的杨麒麟一直玩耍到小学毕业。据说我4岁的时候,就跑去闵悦祺家看鱼去了,他家院子里边有满满两大池鱼,我们在一个小学上学,因为不在一个年级,偶尔一起上下学。下学后是大把的时间一起玩,胡同里边跑,儿童公园去钓鱼。
后来我们长大了,不好意思天天在一起玩了,我就让我表妹替我找他去,他就让堂弟来找我来,于是四人一起走街串巷,最远骑车跑到城市北边的滹沱河边上喝啤酒、捉田鼠。上了初中后见面就更少了,不在一个学校了,我们被学业所累,我周末才可以到姥姥家里来,他还不一定在,慢慢的,就失去了联系。
听妈妈说,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幸福的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原本只以为我只对自家的院子有印象,一条胡同有10个院子,谁知整条胡同的每家每户都在我的梦里可以清晰复原,包括那个公共厕所(后来被一个拾荒老人改为了一间屋子居住)。
院子的位置,门牌号码,布局,里边的人,和我的对话。后来发现能高度复原隔壁胡同和街区的样子,但是那里往往只是我一个人,和我互动的梦中人比较少。
再后来,发现可以梦到小学那么远的距离,然后穿过小学继续往北,可以到远在二环的家中。连距离感都复制和还原的一模一样。当然有一些地方和清醒后的记忆不符,但是地方都已经拆迁了,无从考究到底是不是梦境在重铸的时候,被我自己篡改了,或者是那些改动的地方是本身最原始的样子,而我现实的记忆没有了。
梦境中的场景总是聚焦的几个地方,我会以现在的身份回到小学里边,或是当老师或者是当学生,走楼梯,从人群中穿过达到教室。放学路上,会沿着记忆中满是柳树的小路回到姥姥家的胡同。
有时候,会在胡同里边遇到闵悦祺,我们在梦里依旧还是年少时候的样子,但是言语依旧不多。
我会住在杨佐华只有一个房间的家里,厚厚的门帘。
我会一如既往的站在6号院门口徘徊,企图碰到门口的闵悦祺,或者到他家院子房子门前,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他奶奶会和在现实一样,严肃的出现说“没有在,麻烦的狠狠的”。(半身不遂之后,言语就出现了障碍,并不是太君的原音重现。)
会在梦里继续拨开教堂的后门,穿过教堂的广场去大姨家里。梦里多数大姨是不在的,房子空空,那里又成为了我的家,自己在里边做饭睡觉。
梦到最多的还是院子里边的正北屋,经常是自己在床上睡觉,姥姥围坐火炉边取暖,猫咪们在床上或者床上慵懒的卧着。或者世界末日已到,天空中飘满了外星战舰,我探出脑袋打算和这个世界抗衡。
姥爷和姥姥虽然不在了,但是每每梦到院子,他们就在那里等我。虽然没有言语,但我知道如果院子还在,他们必定会在那个生活了一辈子/半辈子的地方徘徊留恋。现在偶尔路过那个院子的旧址,只剩下半边院墙和那个厕所。因为天主教堂在那里,所以无法拆迁,院墙还能保存至今。
我把整个社区都封印在了记忆中,那个时候的街道、风景、植物,包括能够感受吹过脸颊的微风。经常是我独自走到这些记忆中,偶尔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只有个别几个人清晰的面孔和这些记忆一起存在着,也许是它们生命的一种转移和变化。在现实中身体消失了或者已经无法在人潮中寻觅了,就会在我的梦境中记忆里重生,活在他们最美好的时光里,活在我永久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