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泰然任之

孔拉丁·克洛伊采(Conradin Kreutzer,1780-1849年):德国著名音乐家和作曲家,出生于梅斯基尔希。为早期浪漫派代表人物之一。本文为海德格尔在家乡梅斯基尔希举行的孔拉丁·克洛伊采诞辰一百七十五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

尊敬的庆祝会成员!亲爱的乡亲们!我们聚集一堂纪念我们的同乡,作曲家孔拉丁·克洛伊采。

但是,庆典因此就已经是一个纪念庆典吗?我们思想,这当然是一个纪念庆典不可缺少的。只是,我们应该在纪念一位作曲家的庆典中思想什么并且说什么呢?音乐已经通过它的声音的乐声来“说话”,从而不需要普通语言,即言辞的语言——这难道不正标志着音乐的特性吗?人们是这样说的。不过仍然有问题:用演奏和歌唱来庆祝就已经是纪念庆典——我们在其中思想的一个庆典了吗?恐怕并非如此。所以,主办人在节目中加上一个“纪念讲话”。它应该帮助我们达到对所庆祝的作曲家及其作品的思念。一旦我们重新描绘孔拉丁·克洛伊采的生活历史,一一列举并描述他的作品,则这样的思念就成为富有生命的。我们能够通过这样一种叙述体会到某种欣悦和沉痛,体会到富有教益的和具典范性的东西。当然,归根到底我们只是通过这样一种讲话而让自己过得愉快。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倾听这样的叙述时思想,也即思索某种在其本质上直接地且持久地触动我们每个个人的东西。因此之故,甚至一个纪念讲话依然还没有作出保证,保证我们在纪念庆典中思想。

我们不要给自己做任何姿态。我们所有的人,包括那些似乎由于职业而思想的人,我们大家往往是够思想贫乏的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太容易无思想的了。无思状态是一位不速之客,它在当今世界上到处进进出出。如今人们把一切的一切以最快速和最廉价的途径纳入知识,又同样迅速地忘却于同一瞬息。如此这般地一个聚会追逐着另一个聚会。纪念庆典变得越来越思想贫乏。纪念庆典和无思状态一起和睦相处。

然而,在我们是无思想的同时,我们却并没有放弃思想的能力。我们甚至急需这种能力,当然是用一种奇特的方式,亦即我们于无思状态中闲置我们的思想能力。可是能够闲置的只是这样的东西,它于自身中是生长的根基,比如一块耕地。上面什么也不长的高速公路也从来不会是一块耕地。正如只因为我们是听者,所以才会聋,正如因为我们曾年轻,所以才会老,同样地,我们之所以也会变得思想贫乏甚至无思想,是因为人在其本质之基础上具有思想的能力,具有“精神和理智”,并且是被注定要去思想的。只有这个我们在知或不知之中所拥有的东西,也才是我们能够失去或者——正如人们所谓——丢掉的东西。

▲ 海德格尔在黑森林

可见,增长着的无思状态乃基于一个消耗着当今人类的至内精髓的过程,即:当今人类在逃避思想。这种对思想的逃避是思想之失去的原因。属于这种对思想的逃避的还有:人既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承认其对思想的逃避。今日人类甚至断然否认这种逃避。他认为情形与此相反。他要说,也有充分的理由说: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做如此广泛的规划,如此众多的调查,如此狂热的研究。确实如此。这种洞察力和思考的奢意耗费有其巨大的效用。这样的思想仍不可缺少。然而——尽管如此,它只不过是一种特殊方式的思想。

它的特性在于:当我们进行规划、研究和建设一家工厂时,我们始终是在计算已给定的情况。为了特定的目标,出于精打细算,我们来考虑这些情况。我们预先就估算到一定的成果。这种计算是所有计划和研究思维的特征。这种思维即使不用数来运行,不启用计数器和大型计算设备,也仍然是一种计算。计算性思维权衡利弊。它权衡进一步的新的可能性,权衡前途更为远大而同时更为廉价的多种可能性。计算性思维唆使人不停地投机。计算性思维从不停息,达不到沉思。计算性思维不是沉思之思,不是思索在一切存在者中起支配作用的意义的那种思想。

因此就有两种思想,两者各以它们的方式而为有根据的和必要的:计算性思维和沉思之思。

我们说,今天人们在逃避思想,这时我们指的是后面这种沉思之思。但人们反驳道,一味的沉思冥想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飘摇于现实之上。它没有根基。它无益于掌管日常的事务。它无补于实践的贯彻执行。

而最后人们会说,一味沉思、沉溺于冥想,这对于普遍的理智太“高”了。在此遁词中只有一点是对的,即:沉思之思和计算性思维一样不是自发的。沉思之思有时要求一种更高的努力。它需要一个较长的入门训练。与任何其他的真正手工艺作品相比,它更需要精益求精。它也还必须耐心等待,像农夫守候种子抽芽和成熟那样。

另一方面,每个人都能够以他的方式力所能及地追随沉思的道路。为什么呢?因为人是思想的、亦即沉思的生命。可见我们在沉思中也大可不必“好高骛远”。我们只需栖留于切近处而去慎思最切近的东西,即思索此时此地关系到我们每个个体的东西;所谓“此地”,就是在这块故乡的土地上,所谓“此时”,就是在当前的世界时刻。

如果我们准备好去沉思,那么这个庆典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在此情形中我们注意到,一种艺术作品在故乡大地上繁荣一时。思索一下这一简单的事实,我们就立刻想到在上一个世纪,上上个世纪,施瓦本的大地造就了伟大的诗人和思想家。我们再仔细想想,就马上清楚了,德国中部以同样的方式是这样的大地,东普鲁士、西里西亚和波希米亚亦然。

我们进入沉思并且要问:优秀作品的成熟不都植根于故乡的大地中吗?约翰·彼得·黑贝尔写道:“我们是植物,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我们这种植物必须连根从大地中成长起来,方能在天穹中开花结果”。

▲ 海德格尔的小屋

诗人想说:在真正欢乐而健朗的人类作品成长的地方,人一定能够从故乡大地的深处伸展到天穹。天穹在这里意味着:高空的自由空气,精神的敞开领域。

我们更加深思并且要问:约翰·彼得·黑贝尔所言于今日如何呢?还有那种天地之间的人的安居吗?思索的精神仍笼罩着大地吗?还有根枝强劲的故乡——人在故乡的根基中持存,也就是说,人在其中是根基持存的——吗?

许多德国人失去了家乡,不得不离开他们的村庄和城市,他们是被逐出故土的人。其他无数的人们,他们的家乡尚有可救,但他们还是移居他乡,加入大城市的洪流,不得不在工业区的荒郊上落户。他们与老家疏远了。而留在故乡的人呢?他们也无家,比那些被逐出家乡的还要严重几倍。每个钟点,每一天里,他们都为广播电视所迷住。每周里,电影都把他们带到陌生的,通常只是习以为常的想象区域,那里伪装出一个世界,此世界其实不是世界。到处唾手可得“画报”。现代技术的通讯工具时刻挑动着人,搅扰和折腾人——所有这一切对于今天的人已经太贴近了,比农宅四周的自家田地,比大地上面的天空更亲近,比昼与夜的时间运转,比乡村的风俗习惯,比家乡世事的古老传说更熟悉。

我们要进一步深思并且要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在被逐出故乡的人那里,同样也在留在故乡的人那里?答曰:当今人的根基持存性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更有甚者:根基持存性的丧失不仅是由外部的形势和命运所造成,并且也不仅是由于人的疏忽和肤浅的生活方式。根基持存性的丧失来自我们所有人都生于其中的这个时代的精神。

我们要更进一步深思并且问:如果情形如此,那么,人,人的作品,将来还会从荒废的故土中成长出来并且上升到天穹之中,也即升入天空和精神的浩瀚之境中吗?或者,一切都掉入规划和计算、组织和自动化企业的强制之中?

如果我们在今日的庆典中想到它带给我们的,那么我们就注意到,根基持存性的丧失威胁着我们的时代。而且我们要问:在我们的时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代的标志是什么?

人们近来把现在开始的这个时代称为原子时代。它的最强烈的标志是原子弹。但是这个标志只是表面的。因为人们很快就认识到,原子能也可用于和平的目的。因此,在今天,核物理及其技术人员无处不在,力图实现核能在广泛的各种规划中的和平利用。权威国家(最尖端的是英国)的大型工业联合企业已经料到,核能可以成为巨额交易。人们在核交易中看到新的福祉。核科学没有袖手旁观。它公开宣布出这个幸运。于是,今年七月在玛瑙岛上,十八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一份呼吁书中明确声明:“科学,这里即现代自然科学,乃是人类通往更加幸福的生活的道路”。

这样的断言如何?它源于一种沉思么?它可曾思索过核时代的意义么?没有。如果我们让自己满意于上述科学的断言,那么我们与一种对现时代的沉思就南辕北辙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忘记了深思。因为我们忘记了追问:科学技术能够在自然中发现并且开发新能源的根据为何?

它的根据在于几个世纪以来所进行的对一切规范性观念的彻底变革。人因此而被置入另一种现实之中。这种世界观的彻底革命完成于近代哲学之中。由此产生了人在世界中的和对于世界的全新地位。于是世界就像一个对象一般显现出来,计算性思维对此发起进攻,似乎不再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挡它们。自然变成唯一而又巨大的加油站,变成现代技术与工业的能源。这种人对于世界整体的原则上是技术的关系,首先产生于十七世纪的欧洲,并且只在欧洲。地球上的其他地区很长时期内对此并不熟悉。它对于较早期的时代和民族命运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

▲ 海德格尔与夫人

隐藏在现代技术中的力量决定了人与存在者的关系。它统治了整个地球。人类已经开始离开大地而向宇宙进军。而不足二十年的时间,随着核能的兴起,一个如此巨大的能源为人类所知了,以致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世界上各种方式的能源需求将一劳永逸地得到满足。可直接获得的新能源马上就不再像煤、油以及森林木材那样,局限于某些国家和地区。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够建立起核电站。

现代科学和技术的基本问题不再是:从哪里获得足够的燃料和能源?现在决定性的问题叫做:我们能够以何种方式限制并且控制难以想象的巨大核能,以维护人类的安全,防止这种巨大的能量——即使没有战争——突然在某处爆发出来,“渗透”并且毁灭一切?

若对核能的限制得到成功和将得到成功,那么技术世界就将开始一种全新的发展。我们今天认识到的电影电视技术,交通和特殊飞行技术,通讯技术,医疗技术,食品技术,也许仅仅是一个粗糙的开始阶段。无人能够知道即将到来的变革。技术的发展在此期间将越来越快且势不可挡。在此在的一切领域中,为技术设备和自动装置所迫,人的位置越来越狭窄。以任何一种形态出现的技术设备装置每时每地都在给人施加压力,种种强力束缚、困扰着人们——这些力量早就超过人的意志和决断能力,因为它们并非由人作成的。

技术的成就以最快的途径为人所知晓,令公众瞠目,这也是技术世界的新特色之一。于是,对这种关于技术世界的谈论所提到的东西,今天的每一个人都能在有巧妙导读的画报中读到,或者在收音机旁听到。但是——我们听和读到了某些东西,也即简单地知道某些东西,这是一回事情;而我们是否认识到,也即思考过所见所闻,却是另外一回事。

1955年夏季,在林道又举行了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国际会议。就此机会,美国化学家斯坦利说道:“生命掌握在化学家手中的时刻不远了,化学家将随意分解、组合和改造生命机体”。人们认可了这样一句名言。人们甚至惊诧于科学研究的大胆而什么都不想。人们没有考虑到,这里借助于技术手段在为一种对人的生命和本质的侵袭作准备,与之相比,氢弹爆炸的意义微不足道。因为,恰恰当氢弹并不爆炸而保留了人在地球上的生命之际,一个风云莫测的世界变化随着核时代而掀起了。

这里,真正莫测高深的不是世界变成彻头彻尾的技术世界。更为可怕的是人对这场世界变化毫无准备,我们还没有能力沉思,去实事求是地辨析在这个时代中真正到来的是什么。

没有任何个人,任何团体,任何委员会,没有任何举足轻重的政治家,研究人员和技术人员,也没有任何经济及工业首脑的协商会议,能够刹住或者控制核时代的历史进程。没有一个单纯的人类组织有能力夺得对时代的统治地位。

于是,核时代的人或许会软弱而无奈地任凭无休止的技术强权。假如今日人类放弃了面对单纯计算性思维而把沉思之思带入决定性的作用之中,那么情形就会如此。但如果沉思之思得以复苏,则深思必定绵延不断地运作于所有最微妙的时机;也包括此时此际在这个纪念庆典上。因为庆典让我们思考某种东西,即核时代中以一种特殊尺度而受到威胁的东西:人类作品的根基持存性。

因此我们现在要问:如果旧的根基持存性业已消失了,难道就不会有新的基础和根基——人的本质及其所有的作品赖以以一种新的方式,甚至就在核时代之中得以健康成长的那种根基和基础——回赠给人吗?

对于未来的根基持存性,会是何种基础和根基呢?我们随着此问而追寻的,也许近在咫尺;它是如此之近,以致我们熟视无睹。因为通往近处的道路对于我们人来说,任何时候都是最遥远的,因而也是最艰难的。这条道路是深思的道路。沉思之思要求我们,不是片面地系于一种表象,不是在一种表象向度上单轨行进。沉思之思要求我们,深入那自身内初看起来好像完全不集中的东西之中。

我们来试一试。对于我们所有人,技术世界的装置、设备和机械如今是不可缺少的,一些人需要得多些,另一些人需要得少些。盲目抵制技术世界是愚蠢的。欲将技术世界诅咒为魔鬼是缺少远见的。我们不得不依赖于种种技术对象;它们甚至促使我们不断做出精益求精的改进。而不知不觉地,我们竟如此牢固地嵌入了技术对象,以至于我们为技术对象所奴役了。

但我们也能另有作为。我们可以利用技术对象,却在所有切合实际的利用的同时,保留自身独立于技术对象的位置,我们时刻可以摆脱它们。我们可以在使用中这样对待技术对象,就像它们必须被如此对待那样。我们同时也可以让这些对象栖息于自身,作为某种无关乎我们的内心和本真的东西。我们可以对技术对象的必要利用说“是”;我们同时也可以说“不”,因为我们拒斥其对我们的独断的要求,以及对我们的生命本质的压迫、扰乱和荒芜。

但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对技术对象同时说“是”与“不”,那么,我们与技术世界的关系不是分裂的、不可靠的吗?完全相反。我们对技术世界的关系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变得简单而安宁。我们让技术对象进入我们的日常世界,同时又让它出去,就是说,让它们作为物而栖息于自身之中;这种物不是什么绝对的东西,相反,它本身依赖于更高的东西。我想用一个古老的词语来命名这种对技术世界既说“是”也说“不”的态度:对于物的泰然处之。

在这种态度中我们不再仅仅在技术上来看物。我们变得目光明朗并且发现,对机器的制造和利用虽然向我们要求另一种对物的关系,但这却不是无意义的。例如,从耕作农业到机器化的食品工业就是如此。与在其他领域一样,在这里,人与自然以及世界的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是无疑的。然而,何种意义支配着这场变化,这一点尚未明了。

▲ 1946年美国在比基尼环礁的水下核试验

因此,一种意义统治着所有的技术过程,这种非人所发现并造出的意义要求着人的有为与无为。核技术的迅猛发展令人生畏,我们不知道核统治的意义何在。技术世界的意义遮蔽自身。但是,如果我们始终特别地注意到,技术世界里一种隐蔽的意义无处不触动着我们,那么,我们就置身于一个向我们遮蔽自己的东西的区域中——诚然,这个东西是在朝我们走来的同时遮蔽自己的。以这样的方式显示自己同时隐匿自己的东西,乃是我们所谓的神秘的基本特征。我称那种我们据以对在技术世界中隐蔽的意义保持开放的态度为: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

对于物的泰然任之与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是共属一体的。它们允诺给我们以一种可能性,让我们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逗留于世界上。它们允诺我们一个全新的基础和根基,让我们能够赖以在技术世界范围内——并且不受技术世界的危害——立身和持存。

对于物的泰然任之和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给予我们达到一种新的根基持存性的前景。这种新的根基持存性或许甚至有一天能够唤回旧的、正在迅速消退的根基持存性,唤回到一种变换了的形态中。

不过,目前——我们不知道有多久——这个地球上的人处境危险。为什么?只是因为将造成人类完全覆没和地球毁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突然爆发吗?不是的。在正在开始的核时代中,一个更大的危险咄咄逼人而来——恰恰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被排除了之后。一个奇怪的论断。但它只在我们没有深思的时候才是奇怪的。

刚才说出的论断在何种意义上才有效呢?是在下述意义上:核时代中滚滚而来的技术革命可能会束缚人,蛊惑人,令人目眩进而丧心病狂,以至于有朝一日只剩下计算性思维作为唯一的思维还适用和得到运用。

那样,何种巨大的危险会席卷而来呢?那样的话,与计算性的规划和发明的最高的、最富有成效的敏感和对深思的冷漠状态结伴而来的,将会是总体的无思想状态。然后呢?人将否定和抛弃他的最本己的东西,即他是一个深思的生命本质。因此,重要的是拯救人的这种本质。因此,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深思。

不过——对于物的泰然任之与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从来不会自动地落入我们手中。它们不是什么偶然的东西。两者唯从一种不懈的热烈的思中成长起来的。

也许今天的纪念庆典对此有所推动。如果我们要抓住这种推动力,那么我们就要通过思索孔拉丁·克洛伊采的作品的来源,思索他的故乡霍伊山的根的力量,来纪念这位作曲家。而当我们此时此地有自知之明,意识到我们是必须去发现和拓宽那条进入核时代并且贯通核时代的道路的人,则我们就是这样进行思考的人。

▲ 《农鞋》(梵高,1886)

如果对于物的泰然任之和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在我们身上苏醒,那么我们就会走上一条道路,这条道路通往一个新的基础和根基。在这个根基上,永恒作品的创作或许就会扎下新的根。

于是,以一种变换了的方式,在一个变化了的时代里,约翰·彼得·黑贝尔所言必将重新成为真实:

我们是植物,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我们这种植物必须连根从大地中成长起来,方能在天穹中开花结果。

【本文节选自《海德格尔文集:讲话与生平证词》,有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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