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有在英雄联盟上过白银的男人,在王者荣耀一路杀穿到水晶。打懵过小学生之手,断头台下斩过狗头。
但是每个游戏人还是会觊觎那顶峰风光,那些个伟岸身影,他们在别人的泉水前,踢翻敌军的兵佣,拿死者的头盖骨盛酒,世人皆颂赞他们的威名,而高手从来不屑,他们只管在少女的香浪中沉浮,小腹贴着那滑嫩如白鱼的肌肤,只有杀人能叫他们抬头看一眼,只一眼就叫敌人胆寒。
我也想成为这样厉害的人,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但是我到底还是没能成魔成佛。我也不想沦为这芸芸众生,每天只是推塔,在这狭隘的甬道进进出出。师傅叹了口气,他说我没想到你如此执着,既然你坚持,那你可以去找找刀客,或许能有所得。
刀客藏在东郊鱼市,眉骨有一道疤,他的刀是黑金古铁煅的,重一百零八斤,手指奇长,力能断金,只是不怎么爱说话。鱼市挺大,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摊位前面摆着电脑,有谁来买鱼,要多少斤要哪个部位只要说一声,刀客就用那长刀从鱼缸里挑出一条来,刀影纷飞,去骨刮鳞,落在砧板上整整齐齐的摊成扇形,分量不用过称,足斤足两,他用的还是左手刀。
我从前听过他的故事,但是没见过他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坐在鱼摊前玩电脑,屏幕里蛮子也是手持长刀,鼠标晃点,一支烟的功夫就拿了五杀。
我见过很多人玩蛮子,他们的蛮子血脉怒张,杀红了眼,杀失了智,他们的手指噼里啪啦敲在键盘上,像打了一梭子子弹,但他们骨子里还是怕的。
刀客不一样,他杀人好似闲庭信步,这些敌人不过只是鱼罢了,这队友不过只是鱼罢了,这众生也只是鱼而已。
万木风声如虎啸,一江春色破龙吟。
刀客杀鱼四十载,早已明悟杀心,知万丈深渊临崖,生死抛诸脑后。
我想他应该就是排名第一的高手了,但是他摇了摇头,递给我一张名片,卡片上没有地址也没有电话,只有骚首弄姿的小姐姐,她的腰像水蛇一样细,大腿像蚂蚱那样有力,热水袋鼓囊囊的,盛满了奶和蜜。刀客说刀只是器而已,厉害的是持刀的人,你想变的厉害,不如和她去学。
小姐姐的家在西边的小巷里,亮着红灯,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空气里都是胭脂味的香气,但我还是见到了小姐姐,她的手指葱白,嫩的像在牛奶里泡过。
我问她:你是谁?
她笑:我是谁?我是学生,也是白领,是玉女也是人妻,我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我又问:你会打游戏么?会df二连?能不能泉水五杀那然后一个闪现出塔?
她笑:不会。
她又笑:我会的东西很多,会老树盘根,会蚂蚁上树,知道沙漠风暴,能倒吊着使用等离子火花,但是你说的那些我全不会。
我有些失望,正悻悻回头,她却叫住了我道: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我会的东西你学不会,不如去南边找喷子问问看吧,我听说王者无敌,但是遇到了喷子还是赢不了,想来应该挺厉害。
她又说:我见你一心求道,若是进了王者前十可以来找我。我这里是温柔乡是避浪湾,那些高手一身武艺,还不是卖在我裙底下,一炮上钻,一夜八万,我可以给你打个五折。
我没见过小姐姐打游戏,但我知道御器不如御人,御人不如御心,小姐姐能让这么多高手为她所用,想必也不会这么简单,这也让我向往,更想知道喷子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
在南郊,我见到喷子,他闭目瞑神,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我看他在那里,又好像不在那里,俨俨然和天地混为一体,我心里“咯噔”一下,只怕他已经超然入圣,得证大道。
我在他对面盘膝坐下,不敢做声,掏出手机打开王者荣耀,伴随着游戏动画的音乐,这块天地之间的灵气似乎也随之波动,突然真气一荡,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眸浑浊一片,似有无底深渊。
他的嘴唇微动,道了句:“小学生。”
声如金铁铿锵,如一闾铜钟在我心底激起阵阵涟漪:“小学生?为什么先生要称呼我为小学生?小便是幼,是说我还未开始成长,学则是要求我不断进取,生便是了悟得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了是了,这天地之间,先生已证大道,与他而言,我不是小学生是什么?这鸿鹄天地,宇宙星辰,区区一个王者峡谷就有我学不完的地方,先生一定是在提醒我,要我时刻谦虚好学。”
想通这一点,又想起自己的年少轻狂,放出过多少豪言,不禁羞愧的留下泪来,连忙起身要给先生行礼。
“垃圾!”
先生又道,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不,他根本没有把这世界放在眼里,他的眼神空无一物,这世间万物,这三界火宅只要他打一个响指,就能在顷刻间崩塌毁灭。
可是这“垃圾”二字又该怎么解释?对射手来说,战士是垃圾,他们张弓拉箭,灵活走位,肉盾只是他们戏耍的玩物。对刺客来说,射手是垃圾,他们隐息匿形,轻轻松松,就可以收割射手脆弱的性命。对战士来说,刺客也是垃圾,他们刚猛勇烈,以力破巧。他们相生相克,彼此克制,先生参透了这万物轮回,是想让我也了悟这一点,知蚁穴虽小可溃大堤,绣针虽细却织锦绣大匹。
我现在虽然是个垃圾,但是先生却依旧很看好我!
想到这我欣喜过望,忙跪下来,要拜谢先生,但是先生又说话了,他的气息如鲸歌,抽空了世间的气:“滚你妈屄。”
说完,他就又闭上了眼,好似一截枯木,立在这碧海黄沙之间。
滚你妈屄。这四字箴谒又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让我回家看看?
想到这,我对着喷子的身形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家门,母亲和父亲正围在饭桌前吃饭,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镜片,我的心中突然一暖,每天彻夜上分,白天睡觉,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父亲严肃的面庞展开了笑颜,母亲也亲切的招呼我坐下来吃饭,我突然明白了,喷子对我说的,是勿忘初心勿忘爱呀。
我的鼻子发酸,眼泪朔朔流下,我只能大口的扒着饭,努力不让父母发现我的异样。
“傻孩子,饿坏了吧,慢慢吃。”母亲抚摸着我的背,笑道:“看你天天玩游戏,还是身体要紧呀,游戏打的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呢,能?找?到?女?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