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起床后,看猫大嘴在客厅里晃来晃去。
我说,大嘴,马上要过年了,这是你在家过的第七个年了。
长凤随即接话,七年有啥稀奇啊,还不就是天天败家。
我“嘿嘿”笑笑。好像那败家的是我。
不过,在我妈长凤眼里,败家的可不就是我嘛。
在很大程度上确是因为我,咱家才会养这两猫(一度还有三猫)。
然后,沙发被败了,餐厅的桌椅被败了,花瓶破了,金鱼养不成了,冰箱门和厨房门时时得用东西堵着,每天都要劳心“防火防盗防大嘴”(也包括六六)。
就前几天,我放在客厅角落的一个纸箱也被大嘴盯上了(所有的箱啊袋啊都是让它好奇心爆棚之物)。
它不知啥时候竟把箱子抓了个洞。
那天我看到它正把一只前爪伸进纸箱的洞里掏啊掏。
那里面可都是一些纸质资料,如何经得起这锋利的猫爪。
我赶紧一边喊一边跑过去。而大嘴对我的到来无动于衷(宠猫的后果)。
它拿定我不会对它怎样。
而我还真是不会对它怎样。
我只是把纸箱转移到卧室藏了起来。
后来,我好几次发现大嘴又想偷偷溜进房里。
我只得在纸箱外又加了一层厚厚的包装纸。
长凤一边帮我捣估纸箱,一边说,怎么样,养猫好吧。
我也是“嘿嘿”笑笑。叫我咋说好呢。
但其实无论咋说,我都觉养猫挺好的。
如何好当然只有养过了才知道。
如果回到七年前,我依然会选择留下大嘴和六六。
败点东西算啥(别让长凤听见),大不了家里破点乱点。
那些快乐才是更实在的。
其实,我特佩服咱两猫——
虽然被当作宠物养了近七年,却依然是野猫的性子。
可以为了讨猫粮跟你胡搅蛮缠,可如果你伸出双手想抱它,门都没有。
虽然撑顶了就百来平方的活动空间,也依然要极尽能所能上窜下跳、东张西望、百般破坏。
总而言之,就是快意而为,懒得取悦任何人,活得那叫自在。
(即使你喂它猫粮也不行。养它喂它是你自己的选择,它并不欠你。)
大概,它们用自己如何做猫在提醒我怎么做人。
2
气象预报说,今天会有较明显降温。
走出家门,果然感受到了真正冬天的味道,冷得有些凛冽的风,以及有那么点刺骨的寒。
相比较所谓的暖冬,其实我更喜欢这样的寒冷。
我总觉得这才是冬天该有的样子。它让我想起了很多很久远的往事。
记忆中,小时候的冬天都是这么冷的,且往往更冷。
我记得家中屋檐下那长长的冰柱子,
记得早晨上学路上脸颊被风吹得刺痛,
记得课间和同学们靠在墙上“挤油”取暖,
记得手上总是长满了冻疮,
记得和小伙伴一起用稻草杆对着冰块吹啊吹吹出一个小洞,再用稻草穿过洞打个结把冰块拎来拎去地玩。
那些当时貌似无啥无意义的小事,在几十年后的冬天显出了意义。
它们为我的童年留下了如此鲜明的印记。
3
到地铁站的时间比往日略早。
这“略早”让我得了一份特别的年终福利:我竟然可以轻松地走进而不是挤进了地铁车厢。
这可真是件稀罕事。让人惊喜。
随即取出包里的书。
起初乘地铁我主要是听书。后来感觉长时间用耳机后耳朵有明显不适。遂不再听。
纸质书是一直随身带的。可早晚高峰的地铁尤其是2号地铁内,能把自个的身体塞进就已是不易,根本没法再容下一本打开的书。
于是每天上下班的两小时我基本都在胡思乱想。
今天有福了。读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选《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写在一本旅行中途丢弃的书里》、《我开始明白我自己》、《里斯本和它的房子》……
“让我出去和我自己呆在一起。我想私下一个人独自呼吸空气。……”
这个岁末的早晨,在地铁车厢里,这些篇章和字句让我顿时又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这种感觉美妙无比。
好像清新驱散了沉闷。
好像湖水荡起了涟漪。
4
我稳稳地站在地铁车厢里看书,没有靠也没有扶。
想象自己此刻的身姿,应该很像三十年前开往拱宸桥的151路电车上那些女售票员。
她们站在拥挤的车厢里用一口地道的杭州话提醒乘客买票,报票价——一角、两角之类,随手把票撕下和找零一起递给乘客。
偶然也会发生一些争吵,比如有人逃票被售票员发现了之类。
行驶中的电车一直都摇晃的(相比这下,地铁真是太平稳了),但那些女售票员不光能稳稳地站着,还能在车厢里穿行,很让我佩服。
而她们的表情、腔调和身姿里都貌似透出一种傲骄。
和她们一样傲骄的还有一部分乘客,上车时冷冷地用杭州话说一声”月票“,然后就过了。
这些情景也算是老杭州的记忆吧。现如今都销声匿迹了。
5
上午7点49分,走到江南大道通和路口,随手拍了一张街景。
行驶或暂停的车辆。
三两个骑车的人。
看上去空气还比较清澈,树木和建筑都显得干净。
蓝天若隐若现,有许多白色的云。
冬日早晨的气息无法被拍摄,但留在记忆里。在日后或可被街景唤醒。
6
养在办公室里的仙客来又恢复了灿烂。
推门而进的刹那,扑鼻的香气和娇艳的花容让我好生欢喜。
其实花开已有些日子。而昨天发现花都蔫了。
看了形色上的养护说明:仙客来需要悉心照顾,开花季节要特别注意勤浇水。
这才想起有好多天没浇水了。
然后赶紧补浇。
然后,有了今天的欣喜。
7
午休时,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
虽然出去晒太阳的念头最后落空。可我会记得——
2019年的最后一天,如此晴好。
8
晚上走出办公楼已有些迟。
星光大道上张灯结彩,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氛。
想起早上途经某幢写字楼,看到大门上已贴上2020及鼠年的剪纸,我曾跟保安搭话:“你们这已经是新年了哈。”他说“是啊”。
而此刻,距离2020年还有几个小时,距离鼠年也不过三周光景。
9
晚归的好处是,地铁上已不复拥挤。
于是,继续读费尔南多•佩索阿《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从江陵路读到凤起路。又从凤起路读到古翠路。
有点奢侈。
10
打开家门,发现六六已候在门口。
我说,六六,你来接我啦。
长凤却说,它才不是接你呢,它是想吃了好吧。
好吧,我没话说了。
11
跟长凤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事。
和某人一起看了浙江卫视的跨年晚会。许多老歌,比如《迟到》、《恼人的秋风》之类。真是太老了。最初唱它们时,我还在上初中。
看了丫微信里“The last day ”的照片。
又跟两猫胡言乱语一通。
其实,我想说的是——
过了今晚,我就五十岁了。
虽不敢说知天命之类,但我至少已开始明白我自己。
任世事如何喧哗与骚动,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爱这光阴似水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