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们在公路旁边的一家小餐馆吃了一顿饭,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在太阳落山之前继续上了路。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回答。
“很远的地方?”她有些讶异。
他没有回答。她认真地看着他的样子,但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说,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于是她接着问:“很远有多远?”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
“你家是哪里的?”她问。
他没有回答。
她很平静地看着车窗外月下迅速划过的风景,由近及远,深深浅浅,朦胧而又神秘,她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不会因为光线而担心刺眼,让她更大胆更有安全感地去欣赏。她转过头来,侧着脸趴在包上,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开车的样子。他如同外面的风景,让她感觉到他身上的那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忽然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撞击着胸口,喉咙里不自主地发出“呃”的一声,瞬间整个人又被弹回了座位,紧紧地贴着椅背。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如噩梦初醒般惊恐。她脑袋像缺氧一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车子停住的地方是一个转弯,车头的右边已经冲出了公路十几公分,车轮悬在半空,车灯的光线照不到尽头,车头的下面一片漆黑,若不是他急刹车,此刻他们已经连同车一起坠入那如黑洞般的深渊。她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不敢继续往下看。她平息了一下情绪,回头看着他。他发白的脸上直冒着汗,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惶恐,胸口在不停地跳动着,仿佛心脏马上就要蹦出来,手还在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暴露在手臂的青筋,清晰可见。她能清晰地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彼此看了一眼,谁也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半晌,他把车调回了公路上。她像是从鬼门关闯荡了一回,彻底舒了一口气,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命悬一线的那种感觉。她的胸口还疼,若不是这个包,她恐怕已经从那挡风玻璃飞了出去,所以她很感谢怀里的这个包。
“怎么了?”她小声地问。
“没什么。”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摇摇头。
“还好吗?”她问。
“没事。”他说。
她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从他刚才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心里的内疚。
他下了车,背靠着车子坐在地上,点了一根烟。她也跟着下车,她看着车后一条长长的渐远渐浅的刹车痕迹,心里难免心悸和惶恐。
“没事。”她蹲在他的旁边陪着他。
晚风从他的身上划过,让他的身体感觉一阵阵的清凉,情绪也逐渐地平复下来。
第二天,天气有点阴沉。两人都因为没休息好,脸色略显疲惫。她像是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还是保持着对外面那些陌生的风景充满好奇。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想起要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犹豫了半晌才说:“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
“怎么了?”他看了看她问。
“我想买点东西。”她支吾着说。
“买什么?”他问。
“就一会。”她说。
镇子很小,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差不多可以绕着镇子兜玩一圈。最后他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卖部的门口。她下了车,走进去跟小卖部的老板说了几句话,然后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按下号码,打了两次,电话好像没打通就回到了车上。他看了看她手上没有从小卖部带任何东西出来,但没有说话,把烟头一弹,启动引擎。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雨,稀稀疏疏的打在挡风玻璃上。她摇起车窗,外面是一片片模糊的田野。
“你累了吗?”她看了看他问。
“没事。”他顿了半秒,回答。
“累了就休息一下。”她说。
他没有休息,只是把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下。雨开始越下越大,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到了一个县城,也许因为下雨,街道上很冷清,很多的门面,商店都已经关了门,寥寥的灯光打落在黑暗潮湿的街道上,街道上的垃圾还没有清理,被泡在深深浅浅的水里。他把车停在一家一家宾馆的门前。下车前她还是先他一步,拔掉车里的钥匙。
“麻烦开两个房间。”他对柜台的服务员说。
“两个?”她抬头看了看他,问,“干嘛两个?”
“先生,请问你们要开多少个?”服务员来回看着柜台对面的他们再次确认。
“两个。”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宁愿睡车上。”她嘟囔着说。
他没有理会她。
“一个房间七十八,两个一百五十六,押金两百,总共三百五十六。”服务员很娴熟地脱口而出。
他掏出钱包,看了看,里面的钱明显不够,于是问:“对不起,这里能不能刷卡?”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刷卡。”服务员回答。
“请问这里附近哪里有取款机?”他问。
“离这里有点远。出门往左,一直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往右大概两百米。”服务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