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一字一句读《论语》第434天

原文阅读：

19.3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译文讲解：

        子夏的学生向子张询问如何交朋友。子张说：“你的老师是怎么说的？”答道：“子夏说：‘人品可以的就和他交往，人品不可以的就拒绝他。’”子张说：“跟我所听到的可不一样：君子既尊重贤人，又能接纳众人；能够赞美好人，又同情能力不够的人。如果我是十分贤良的人，那我还有什么样的人不能容呢？如果我自己就不够贤良，那人家自然会拒绝我，又怎么轮得上我拒绝人家呢？”

启发思考：

        这一章涉及交友之道，同时从中也透露出，孔子去世之后，弟子们开始出现了分裂的苗头，各人因对老师传授的道的理解不同，相互间的分歧和距离也越来越大。

        本章中关于交友之道，子夏与子张说得很不一样，但都是老师教的，都有其道理。先讲子夏的道理，孔子说过：“无友不如己者。”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为什么呢？因为对提高自己没帮助。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难让人接受。如果我不和不如我的人交朋友，比我强的人又不和我交朋友，那谁也不用跟谁交友了！无友不如己者的逻辑，似乎就是这样的结果。正如子张所说，我还没拒绝人，人已经拒绝了我，谁跟谁交朋友啊？

        不过，我们知道，《论语》记载的很多孔子的言论往往是在具体情境中对特定的人说的。

      子夏对许多事情都持以相对开放的态度，为人爽直，交友较广。 孔子针对子夏的交友情况，在向他传授交友之道时特别强调一个“拒”字，拒绝泛泛之交，不要与那些品行低下或职业卑贱的人相与为友，即“无友不如己者”。

      《吕氏春秋》记载，孔子的偶像周公旦说：“不如吾者，吾不与处，累我者也。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唯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这个意思很直白了，朋友是进步之师，良师益友，指的不是良师和益友，而是说，良师才是益友。

      其实，从逻辑上讲，人与人之间，并没有绝对的你不如我，我不如你，各有长处而已。孔子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7.22）现实中，每个人交友时，注重选择有助于自己学习进步和德行修为的朋友就好。

        当然，子夏按照老师提出的“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的交友建议，贤德者与之，卑贱者拒之，不仅学业渐进，而且道德修养也有所提高。所以，孔子预言自己去世后子夏会更进步。《说苑·杂言》记孔子曰：“丘死之后，商也日益，赐也日损。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还说（悦）不如己者。”子夏与子贡（端木赐）不同，子夏与比自己强的人交往，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这正是一个人不断进步的前提。

      后来，活了一百多岁的卜商确实没有辜负夫子的教导。他一生中博学笃志，继承着老师的未竟事业，整理和传播古代文献，传授五经，为人师表，以身作则，田子方、段干木、吴起、李悝、禽滑釐、魏文侯等都跟从子夏学习过。子夏在传播儒家学说上，成为孔门弟子中有深远影响的重要人物。

        再来看看子张对交友之道的理解，他说，孔子教授他的是：“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容”是宽容、包容，“嘉”是奖掖，“矜”是怜悯。意思是，有德君子的交友之道是尊崇贤人，包容众人，表彰善者，同情弱者。

        孔子为了强调个人道德修养在交友中的重要意义，又补充道：“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意思就是，如果我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就应该感召身边人共同提高道德修养，而不应该不容纳不如自己的人；如果我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别人就会拒绝与我交往，根本就轮不到我拒绝别人。

      显然，孔子这番话也是有针对性的。子张为人比较清高孤傲，难以包容别人，尤其是对待不如自己的人，因此孔子在向他传授交友之道时重点强调了一个“容”字，这与子夏之“拒”形成鲜明对比。

        子夏之“拒”和子张之“容”，两种交友之道看起来截然不同，历代《论语》注家也莫衷一是，甚至观点对立。例如，《皇疏》引苞氏言曰：“友交当如子夏，泛交当如子张。”郑玄注曰：“子夏所云，伦党之交也。子张所云，尊卑之交也。”朱熹《论语集注》认为“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

        实际上，孔子所说的交友之道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往往因人因事因时不同而异，因此子夏之“拒”和子张之“容”都是孔子交友之道的基本内容。

      前边学过，孔子评论这两个学生特点是，“师也过，商也不及。”子夏属于“不及”，平素待人宽厚，老师就提醒他，不能来者不拒，假如某些人确实不行，那就要拒之。子张是“过”，老师就提醒他，在交友这件事情上应该尽量能容人，对别人的过失和小错误应该理解和同情，对不如你的人也要能容他。这样的交友之道，我们也可以借鉴反观自察，既要学会接纳和包容不同的人，也要学会拒绝不适合的人。

        最后再说一句，这一章看似只是记载了子夏和子张在交朋友的方式上的差异，却预示了孔子身后，儒门弟子开始各自成宗立派，发展出了不同的流派。孔子身后的儒门，派别初萌，辨论空气堪称浓郁。但是，儒门相辨不相恶，属于君子风的辨论，非常值得尊重和学习。